晚上下班，夏露莹走到校门口，一眼就望见了站在门外的人。
“萧兰，这里。”夏露莹对着人挥挥手，“是不是久等了？”
“没有，我也刚到，咱们去外面吃？我请你。”
去外面吃也就是国营饭店了？夏露莹自然是不想去的。
“不用了吧，去食堂打点就好，我那有多余的饭盒，咱们都好久没在一起吃过食堂了。”
自从萧兰加入红卫兵之后，她们就开始渐行渐远，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了。
“也是，走吧。”萧兰没有多说什么，比以前安静了很多。
两人排着队，站在学生后面，以两人的年纪，本来可以很完美地融入了他们。
但当时在操场上，那么多学生都见过她们两人，如今在食堂里看到了，这些学生都不自觉地离她们远了一点。
很快就轮到了她们打饭，夏露莹在前面，打完饭就在旁边等着萧兰。
“在食堂吃还是去我住的地方，学校给我安排了一间宿舍，要不要去看看？”
萧兰没有犹豫，“去你宿舍吧，我还没见过教师宿舍是什么样子呢。”
食堂到教师宿舍大概需要十分钟，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到了寝室，夏露莹将桌子上的书全部收好，装在柜子里，然后把桌子移到了床边。
“就一把椅子，咱俩在这边凑合一下吧。”
萧兰点头同意。
两人打开饭盒，夏露莹看见萧兰饭盒里的菜，“你还是没有变，依旧这么喜欢肉沫茄子。”
萧兰夹菜的手一顿，“是啊，吃过再多好吃的，到头来，还是最喜欢这个。”
夏露莹笑了笑，低头开始吃饭。
吃完饭两人将餐具收拾好，一切都恢复原样。
夏露莹拉着椅子和萧兰面对面坐着。
“还喜欢那样的生活吗？”
萧兰知道夏露莹问得是什么，“不喜欢。”
“那就变回从前那个样子，那才是你最开心的时候。”
那个时候萧兰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失落过。
“不可能了。”萧兰无助地摇头。
“怎么会呢，决定权在你那儿啊，难道不是自己喜欢最重要吗？”
夏露莹理解不了这有什么不可能的，直接退出就好了，又不是没人退出过。
“可是我回不了头了。”萧兰声音哽咽，带着难以言说的悲泣。
“为什么啊，你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萧兰木然地看着夏露莹，“没有用的，是我自己走到了这一步，谁都帮不了我。”
夏露莹要被气死了，“你说都没说，怎么就知道我帮不上忙？”
“因为你没有能力帮我啊。”萧兰突然抬头，嘲讽地看着夏露莹。
“你就没有发现，你的一些想法特别天真吗？你什么都没有，你家没权没势，你却妄图想要拯救别人，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你这是觉得我多管闲事了？”夏露莹冷冷地看着她。
“我不是那个意思。”萧兰神情有些慌乱，但很快又变成了一副冷漠的模样。
“我说出来你又能做什么？就像今天这件事，如果不是我在场，换一个人的话，会那么容易摆平吗？你那套说辞，确实没毛病，但像我们这种人，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有几个会听你解释的？就凭王大力和王昌的关系，那些人都不用等你辩解，就能折磨地你求着认罪，你今天平安无事还不是靠着我，你又有什么能力帮我？”
“那你为什么约我？”
既然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又为什么把她叫出来，像以前一样，当个陌生人不好吗？
“心烦了，想和你说说话不行吗？怎么，我现在不配和你说话了？”
夏露莹无奈，“没有，你说吧，我听着。”
许是没料到夏露莹这么好说话，萧兰愣了一会儿，才喃喃道：“许凤走了。”
“什么意思？”夏露莹大惊，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样子吧。
萧兰见到夏露莹的表情，心情突然好了不少：“你想什么呢？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自从我拉着她一起加入红卫兵，她父母对我的态度就变了，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喜欢我了。她父亲为此还申请了工作调动，在许凤毕业后，就带着全家一起离开了，连去什么地方都没有跟我说。”
“所以呢，你就来我这找存在感了？”夏露莹讽刺道。
“你会不会说话，真是的，我过来找你就是个错误的选择。”
夏露莹瞥了萧兰一眼，“我的态度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是啊，早就知道了，没办法，当时脑子一热，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我失去的太多，总得抓住一样不是？你早点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下周日我和王昌结婚，你记得过来喝过喜酒。”
夏露莹眉头紧蹙，“你有些冲动了，你抓住的这个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得了吧，我的大学霸，都毕业了，就别再过来教育我了。对于我来说，我已经没机会选择那个最好的了，我先走了。”
“我送送你。”夏露莹站起身。
“送什么送啊，我又不是不认路，你消停在寝室待着吧，我想一个人在学校里逛一圈。”
“那你小心点啊。”
“知道了，下周日别忘了啊。”萧兰再次提醒夏露莹。
“放心吧，我会去的。”
走到门口，萧兰又转过身，“我之前说过的那些，你还是忘了吧。我今天就是来通知你我的喜讯的，没有其他。”
“……，好”
夏露莹站在窗前，望着萧兰离开的身影，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自嘲地笑了笑，在这个世界安逸太久，自己好像已经忘记了成人世界里的残酷。
萧兰说得对，自己太天真了。什么都没有，还妄图去拯救别人。
拯救个屁，连自己都拯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