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凝重的神情让燕芷宁心凉了半截。
她颤抖着嘴唇问道：“她……怎么样了…………”
太医摇了摇头，转身写了一张方子，一脸惋惜道：“臣只能做这么多了。”说着，太医又从药箱里掏出来一瓶治疗外伤的药，递到了燕芷宁的手里。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命捏在别人手里，身不由己。
燕芷宁眼尾泛红，死死的捏着那瓶药，终是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京城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只希望贺璟一切顺利平安。
或许是因为将军府就剩贺闵之一个孤家寡人，没什么战斗力，对将军府的看管并没有灵潼想象的那么严格。
后院侧墙有荒废的狗洞，灵潼钻了出去，直奔公主府。
路上全部都是士兵在巡逻，寻常百姓压根不敢出门，索幸那僻静的小路并没有人，灵潼双脚飞快，生怕突然哪里窜出来什么人。
公主府也是一座空府，除了门口有几个人守着以外，其他地方并无人看守。
这一路，出乎意料的顺利。
平日里，那两只玄鹄，也就是大黑和小黑，吃饱喝足了就喜欢隐在后院的大树上休憩，想当初她贸然翻进公主府，对上那双凶狠的鸟眼睛，吓了一大跳。
不过它们也并不是时时都在此处，鸟的天性是自由，尽管已被驯化，燕芷宁也从不会刻意去掌控它们来去的自由。
很不幸，它们今天不在树上。
自从北燕帝病重后，燕芷宁便有些忽略了它们，已经许久没有投喂过了，府里的下人都不敢靠近它们，现在，这两只玄鹄已经不知道去哪里野了。
灵潼沮丧的叹了一声，也太倒霉了。
公主府本来就没多少下人，大黑小黑又时常在后院出没，下人一般也不会过来。
灵潼靠着树坐下，一张小脸皱成了老太太。
“姑娘这是在想什么呢？”
一道温润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灵潼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只见一张如玉般的狐狸脸，眯着眼睛弯唇轻笑。
“谢公子！”
灵潼面露惊喜，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她来不及思考谢平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觉得现在这个情况，看见熟人分外亲切。
“你怎么在这里啊！”惊喜过后，灵潼第一个问题，还是好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平平指了指天空，神秘道：“等！”
“等？等什么？哦……你该不会也是来找那两只玄鹄的吧！”
这下轮到谢平平吃惊了，他微张着嘴，试探的问道：“难道灵潼姑娘也是？…………”
京城往外传消息的渠道都被封锁了，谢平平想着或许可以借助玄鹄往外传递消息。
“嗯嗯，贺家小叔让我来找大黑小黑送信。”
“原来如此！”谢平平了然。
不过他在此处已经守了两天了，并未见过那两只玄鹄的踪迹。
灵潼得知谢平平守了两天都没有守到，有些泄气。难道现在就只能等，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唉，京城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太平！”灵潼看着天空，感慨了一句，她有些想念原来热闹的日子了，西街卖饼的阿婆，南街卖花的彤彤，北街打铁的老袁，东街画糖人的徐婶……………………
这个时辰，外面本应该正热闹。
谢平平同样望着天空，若有所思的说道：“应该快了吧！”
两人现在似乎都在等一个渺茫的希望。
其实说谢平平是熟人，但又好像不是那么熟，灵潼第一次见他是在二皇子身边的，所以她以为谢平平是二皇子的人，后来因为得罪了二皇子，她向燕芷宁打听过谢平平的事，但是燕芷宁也没说太多，只说也是个朋友。
能被燕芷宁称得上是朋友的人，那应该就是能信得过的。
不过灵潼还是好奇，谢平平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在京城待了这么久，大家贵族她也算是都听过一耳朵，似乎没有姓谢的，可是谢平平这气度，也不像是普通人，再说了，普通人也不可能跟皇室走的这么近。
还有，那天她好像隐隐约约听到谢平平叫贺闵之“先生”，听语气，似乎也挺熟稔。
“喂，你是哪家的公子？”
“我不是什么公子，不过就是个普通人。”
灵潼翻了个白眼，满脸写着“你看我信不信”这几个大字。
谢平平哭笑不得，解释道：“谢某自小父母双亡，真不是什么大家公子。”
“那你是科举出身的官员？”
谢平平认真思索了一下，“……也不是”
潜龙卫没有官身，他们都是隐匿在暗中，不见光明的棋子利刃。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就是普通的老百姓啊！”谢平平的表情略显无辜。
“怎么可能？普通老百姓能跟皇子公主走那么近，你当我傻啊！”
谢平平微微一笑，不予置否，“那灵潼姑娘是什么人呢？为何和公主的关系那么密切？”
呃………灵潼被反将一军，噎的说不出话来，她好像也没有什么达官显贵的身份。
“你不想说算了。”灵潼不想再把自己卷进去，索性换了个话题，“你的名字好奇怪哦，谁给你取的，平平，哪里平了？”
灵潼观察着眼前男人的模样，一张瘦削的锥子脸，眼睛狭长上挑，鼻梁高挺秀气，嘴唇很薄，一直保持着微微弯曲的弧度，像极了一只正在惬意晒太阳的公狐狸。
谢平平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突然有些凝滞，只一瞬，他便恢复原样，笑着道：“母亲生前取的，就是表面意思，平凡，普通。”
灵潼啧啧两声，他哪里平凡普通了，他母亲大约是眼神不好使。
像是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谢平平紧接着说道：“母亲的愿望，就是我能够十分平凡，十分普通。”
灵潼愕然，哪有父母会这样的？世间的父母，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希望自己孩子平凡普通的，还真是少见。
她隐约嗅出一丝不同寻常，明明谢平平的嘴角还是翘着，但她却感觉到了一种名为忧伤阴郁的情绪，家人对谢平平来说，大概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啊哈哈哈，你看那朵云，是不是很像一只猪？哈哈哈…………”
灵潼有意岔开话题，不太美好的事，提它作甚。
谢平平抬头看去，果然有一朵云的形状，很像一只白白胖胖的猪，甚至好像都有眼睛。
灵潼也看到了，“咦，那黑点是什么？眼睛吗？”
二人正疑惑中，只见那黑点越变越大，随之而来的，还有鸟类尖锐的叫声。
“是玄鹄！”
谢平平率先认了出来，玄鹄这种猛兽的叫声，远远的就十分震慑人。
“啊啊啊，太好了！”
灵潼激动的手足舞蹈，没想到真被她等到了。
大黑和小黑一个俯冲，落到了树杈里，打落一片树叶。
“喂，大黑，小黑，认得我不？”
灵潼站在树底下向上面招手，平时她看燕芷宁就是这么唤它们的。
两只通体发黑的鸟转着眼珠子朝树下看了一眼，眼神似是轻蔑，又似是警告。它们无视灵潼的大喊大叫，舒适的眯着眼睛。
“它们什么眼神啊？”
灵潼感觉自己被两只鸟给鄙视了，内心十分不爽。
“玄鹄有灵性，只会听让它们臣服的人的话。”
“那怎么办？现在公主在宫里啊，这两傻鸟知道进宫的路不？”
说完，灵潼感觉四道含有杀气的眼神投在自己身上，她瞬间闭了嘴。
这鸟，邪乎的很，它能听得懂好赖话。
“我来试试吧！”
谢平平施展轻功，跃到树上，落在了玄鹄的身边。一开始，两只玄鹄还对这打扰了它们休息的人浑身戒备，差点就要炸毛干他，不知道谢平平做了什么，让它们安静了下来，竟然不反抗谢平平的靠近了。
紧接着，不知道谢平平对着两只玄鹄叽里咕噜的说了些什么，玄鹄似乎听懂了似的，还点了点头。
这神奇的一幕惊得灵潼掉了下巴，她就没见过这两只傻鸟亲近过除了燕芷宁之外的人，哦，对了，贺璟除外。
人鸟一番交流之后，谢平平将一个信筒绑在了其中一只的脚上，摸了摸它的羽毛，然后两只玄鹄就又飞了起来，直冲凌霄，不一会儿便没了踪迹。
谢平平从树上跳了下来。
“你对它们说了什么？这就把信送出去了？”
谢平平看着眼前充满求知欲的小姑娘，有些无奈，“在下闲来无事，学过一点驭兽的皮毛，就是试试而已，好在玄鹄灵性，能听得懂部分人言。”
“真是要成精了，一只鸟，还能听得懂人话。”
灵潼想到刚刚玄鹄的眼神，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不过你也是有意思，驭兽这种事都懂？”
“其实也不是太懂，就是看过几本古书罢了。”
谢平平这话倒是确实没有谦虚，他是真的不怎么懂，全凭运气。若他真有这个本事，上次和西翎一战的时候就用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