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沐清风二楼的包厢内，道生已换上寻常的衣物与道俊、卢统共饮。
朝颜对着面前的美味佳肴大快朵颐，毫无吃相。
“道生兄，我在都城便听说郡主不拘小节，可从没想过是这般的...”
朝颜咬着肉瞟了眼对面穿青色衣物的人，一身儒雅之气，偏言语尖酸刻薄。
嘴巴臭的人，再好看的皮囊也是浪费。
朝颜觉得卢统长得实在一般，不比道俊貌美，不及道生身长。
道生看了朝颜几眼，“卢兄，家妹平日不这样，可能是近日饿狠了。”
“原来是这样，孔子云：‘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郡主还是要注重下自身仪态，女子应端庄、从容。”卢统好心的劝诫道。
朝颜默不作声的从袖中掏出手帕抖了抖，在嘴巴周围用力的擦了擦，再随意的将帕子丢在桌上，挑衅的看了卢统一眼。
要不是坐的远，她甚至想拉起卢统的衣袖来擦嘴。
卢统瞠目结舌的看着朝颜，他平时侍奉在太子身边，何曾见过举止这般粗鲁的女子。
道生眉头皱起，正想说教，朝颜先起身躲了出去。
“大兄，我想出去看戏，你们先聊着。”
“也好。”
有女子在场，三人对饮总觉得有些顾忌，不够畅快。
沐清风一如往日的喧哗，楼上楼下又是挤满了人。
今日上演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此时正唱到祝英台被迫要嫁给马文才的一幕。
朝颜烦躁的回头看了眼包房内笑得欠揍的卢统，恨不得把他丢出凉州城。
趁人不注意，朝颜随手抓起一顶帷帽走到三楼，敲响谷咛的房门。
谷咛拉开房门，见来人打扮奇怪的模样，猜想应是自家主子，将朝颜迎了进去。
“最近有什么进展吗？”朝颜背过身无甚情绪的问道。
谷咛弯了弯身子，“回主子，沮渠素爱几日未曾出门，一直待在府内。”
“王宫内的人传信来，说北凉王有意隐瞒了解毒的法子，王后与李氏今晨已病危，但恰逢北魏医师到，暂时脱离危险，尚未苏醒。”
朝颜的两个大拇指不自觉的绕圈。
“只要沮渠素爱现身，就让人绑了她，逼出她与李氏勾结的口供，看看她背后有没有人指使。”
“是。”
“让宫里的人盯紧李氏，别让她死了。”
“是。”
“店内变现进展的如何？”
谷咛咬咬嘴唇，犹豫片刻才说道：“目前能变卖的都已变卖，三日后，陆续会有商户退出凉州。”
“主子，属下想留在凉州城内。”
闻言，朝颜惊讶的转身盯着谷咛，半晌才开口。
“你可想好了？到时北魏兵马来袭，你未必逃得掉。”
谷咛一下跪到地上，恭敬的给朝颜行了一个跪拜礼。
“属下已考虑清楚，请主子成全。”
朝颜忧心的看着谷咛，古代女子生存不易，若家中有父兄亲属，也算有个依靠。
可谷咛孤身一人，如何在这乱世中活下去。
那年她随父亲前往边境看望大兄，一路行来饿殍遍地，易子而食者众，吃女子者更众。
但那些人岂会轻易放过女子，多是先用后食。
谷咛便是他们村剩下的最后一人。
朝颜暗暗叹了口气，“你既然已想好，我便不劝你了，沐清风就留给你吧。”
谷咛受宠若惊的看向朝颜，“这...主子对属下有救命之恩，属下万不敢再要些什么。”
“收下吧，女子若无钱财，无法在此立足。”
朝颜不想再和谷咛推来推去，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
“谷咛，以后别再唱《梁山伯与祝英台》了，唱点热闹的啊。”
谷咛看着朝颜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用手帕捂住嘴笑了起来。
主子总是这么可爱。
朝颜脚步悠闲的走回包房，三人已喝得分不清东西。
道俊抱着酒瓶一脚踩在凳子上，道生和卢统两人站着勾肩搭背，手中的酒杯已换成酒碗，一口灌下去，浸湿了面前的衣衫。
“你们慢慢喝着，我出去逛一逛，等下直接回别院。”
只要男子喝酒，吃饭的时间就会无限延长，朝颜可没有那个心思坐在一旁枯等他们。
外面的街市已点亮各式灯笼，街道两边的酒肆坐满了人。
真是好一番“蒲萄酒熟恣行乐，红艳青旗朱粉楼。”的景象。
城中河边有各式小摊，朝颜看着面前手挽手走过的夫妇二人，脑中回想起上巳节与昙曜逛街的场景。
说来也好几日没见他了，如今大兄来了凉州，想要偷溜去见他只怕会越发困难。
朝颜心情低落的走走停停，一人独处时，她的脸上不爱有任何表情。
日日在那群人里面周旋，戴着表情面具是真的累人。
就在刹那间，朝颜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人握住，掌心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暖。
昙曜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怎么一人在这？”
朝颜一扫方才的阴霾，嘴角弯起。
“他们在喝酒，我觉得有些闷，出来走走。”
“我陪你走走可好？”
朝颜没有半分犹豫的点头，拉着昙曜的手走入人群。
“你今日为何会在这？又是从太傅府中出来？”
“刚从王宫出来，昨日受王上邀请入宫为王后祈福，方才王后已经苏醒。”
朝颜惊讶的望向昙曜，“醒了？那李氏呢？”
“也醒了。”
昙曜看着朝颜皱起的脸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朝颜也只是呆愣了几秒，很快便回过神来，不满的嘟囔。
“你为何也爱摸我的头？”
“嗯？还有谁爱摸？”昙曜的笑意凝固在嘴角。
“我大兄，白日就用他的魔掌在我头上使劲摩擦，不知道弄掉我多少根头发。”
昙曜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轻轻的摸，绝不会弄掉你的青丝。”
微风拂面，月色正好，一股无法言喻的气氛环绕在两人周边。
两人沿着河边走了片刻，昙曜又问：“你的大兄可是那年来接你的另一人？”
朝颜点点头，“嗯，他今日到的凉州，你今日在王宫应该有见到北魏的太医吧？”
“嗯，有见到。”
朝颜忽然意识到什么，抬眸紧盯着昙曜，他的眼底是一片难掩的疲惫之色。
“你是不是从昨日至今都没有睡？”
昙曜犹豫许久才点头，“嗯。”
“哈，我就知道，这人自己不愿救人，还可劲欺负你。”朝颜很是气愤的抱怨。
“你的马车呢？我送你回去。”
昙曜摇摇头，“无妨，我先陪你逛一逛，晚些回去也可。”
朝颜不理昙曜的拒绝，拉着昙曜往回走。
“你放心，我身边有暗卫，我把你送回去再回来。”
昙曜不舍的看着朝颜，“颜颜，我是怕你太累。”
朝颜催促着昙曜坐上马车，刚进入就将昙曜压在车壁上狠狠吻了下去。
“给我亲几下，我就不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