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货两讫，合情合理。”
尹天水点头赞同。
“批发价必须一百件起批。”
方向明继续说他的要求。
尹天水松了一口气，一百件，他不卖就是送人也不够送的。
“这个条件不苛刻。”
尹天水附和，问道：“有价格表吗？”
“有。”
方向明看着尹天水像是个谈事情的，脸色好看了很多。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账本，递给尹天水看。
“里面有四个季节的产品，你现在来询问，就只要看夏季的就可以。”
语气和缓下来，翻开夏季的短袖t恤，指点给尹天水看。
外贸的产品就算是有一些瑕疵，也是实实在在的全棉，产品的质量是真的好。
瑕不掩瑜！
不是内行人，不存心严格检验，那些瑕疵一般人发现不了。
尹天水看了一下表格，上面标明了是格子的、条纹的、纯色的，什么码，多少数量。
都清清楚楚。
他看的是价格，在意的，也是价格！
“方科长，我如果不挑拣，按统货拿，价格可以优惠多少？
我如果拿一百件或者一千件，价格差距多少？”
尹天水一句句都是问重点，一句话：价格！
在方向明开始问话的时候，他就自己就拉了一张椅子施施然坐了下来。
要不，他个子那么高，对着坐在椅子上的方向明，两个人都不舒服。
“你如果可以先付款后提货，一百件以上起批，价格可以商量。”
方向明考虑了一下，按统货拿，这样的情况他也没有遇到过，来的人谁不是挑三拣四的。
没有问题找问题，小问题挑成大问题。
“小伙子，哦，小尹，你可能是第一次接触这个行业，不了解内情。”
方向明的态度又好了一些，提醒他：
“我们做的是外贸出口产品，大多数发往欧美国家，他们的人比我们高大，行业内统一称‘欧码’。”
他认真的解释着：“所以，拿统货那些大号码的就不容易卖出去。”
看看看，方向明还是那样实在！
尹天水感慨。
这些他当然懂啊，他提出拿统货的时候考虑的就是厂里仓库这样尺码的肯定最多。
而这个年代的人，穿衣服很随意，裤子破了个洞都无所谓，只要屁股没露出来，照样满世界的跑。
平城，包含周边农村，随着‘苏南模式’经济的发展，家家户户几乎都有人在厂里上班。
真正穷的吃不起饭的人家，不是家里有病人没有劳动力，就是--懒！
缝纫机不说家家户户有，可出嫁女是必备的嫁妆之一。
衣服大一点有啥事？自己花一点时间改一改啊！
那剪下来的边边角角，根据其大小，派各种用场，一点也不会浪费！。
“方科长，谢谢你的指点，这些问题我有考虑到。
我如果第一批统货拿两千件，请问你能给我什么价？”
尹天水笑眯眯的继续道：
“方科长可以叫我小水，我是真心诚意来和你谈生意的。
价格符合我的心理价位，我今天就可以付全款拿两千件。”
方向明眼睛一亮，慎重的问道：“小水，你是当真的？”
“当然，我忙，方科长事情更多，没必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尹天水淡淡然的态度，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方向明犹豫了一下，猛的站起身：
“走，我们一起去仓库看看货品，你如果不改变主意，就坐下来谈价格。”
尹天水随即跟上，心里感叹，这年代的人，做事真务实！
方向明领着尹天水看了几个仓库，都是夏天的短袖的t恤衫，。
有粉色，淡黄色，橘红色，大红色。
绝大多数是白色。
细条纹和细格子的，黑白、黑红居多，外国人穿衣服比较喜欢鲜亮色系。
不过，这些颜色也都能接受。
在尹天水的要求下，又看了长袖t恤衫的仓库。
最后，他指着短袖t恤衫：“我们先谈这个价格，两千件、统货，什么价？”
仓库里货质量都不错，尹天水的眼睛毒的很。
方向明沉默，慢慢往办公室走去。
两个人坐下来后，尹天水又给方向明递了一支烟，点燃后，静静地坐着，等着他答复。
方向明诧异的看看尹天水，这个年轻人太沉得住气了。
他狠狠的抽了一口，把烟吐出来，看着尹天水语气肯定道：“每件八块钱，这个价格很优惠了。”
尹天水笑笑：
“嗯，方科长也没有狮子大开口，八块钱应该就是和外商签订的出口价。”
方向明眼睛顿时瞪大了，质疑道：“你，知道我们的合同价格？
厂里有人给你通风报信？”
“方科长，我们第一次谈生意，应该都拿出一个诚意来吧？”
尹天水脸上的笑意浅了很多。
他之所以知道价格，因为前生的他做过一段时间服装厂。
帮他管理的，就是方向明！
“你们厂里有没有人给我通风报信重要吗？”
他神色淡淡的：“我家的长辈如果不了解你们厂里的情况，怎么会同意让我自己来谈呢？
他们不愿意占便宜，肯定也不希望我吃亏吧？”
方向明有些懊恼，他大意了，看着面前年轻的脸，忘记他曾经说的‘几个长辈’这句话。
不管是真是假，这年轻人不是可以忽悠的。
他也是想给厂里多赚回一些成本回来罢了。
“嘿嘿嘿，做生意么，就是要谈的，我开价，你也可以还价么。”
确实，做生意就免不了‘讨价还价’这个流程。
“方科长言之有理。”
尹天水伸出一只手：“我还价，五块钱一件。先付款后提货。
拿货的时候顺着仓库现在堆放好的，给我出货。”
方向明的脸黑了下，压着不愉道：
“年轻人，还价也不是这样还的，终归不能让我们厂里亏本卖吧！”
“方科长此言差矣。”
尹天水轻笑：
“压仓库的货只会越来越贱。把库存尽快的出尽，资金早一点回笼，才是对企业最大利益化。”
他敛起脸上的神情，郑重道：“和我尹天水做生意，从来不会让对方吃亏。
我说过的，这是我拿第一批货，所以，我是想和方科长做长久合作的。
要不然，我还价时给你个腰斩，恐怕方科长咬咬牙也会成交。”
他浅笑：“总好比留在那，不知道哪一天有人拿着领导的批条来，好菜好酒供着，看着货一分钱没给被拉走。
那才是真正的血本无归，还要舔着笑脸！”
这些话，是前生的方向明在他面前经常唠叨抱怨的。
方向明惊愕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那些话戳到了他的心里。
说不出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