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月不是女子，自然不知道女子的想法，可是向来善于揣测人心，闻言也不反驳，只是笑道：“我家小姑娘不论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这般回答难免有所敷衍，白兮雨却很是喜欢。
她眼珠子一转，又起了坏心思，她撒娇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是西施的话，你愿意为夫差以身殉葬吗？”
江寒月摇头：“不愿意。”
白兮雨不喜欢这回答，她闻言越发皱眉，她认认真真的看着江寒月道：“西施和夫差是敌人，你觉得敌人之间不可能会有什么感情的，对吗？”
原来她只是借西施的事情来问他们之间的事罢了，她想要知道江寒月究竟是怎样想的，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面，她也能够看得出来，江寒月轻佻归轻佻，然而本质上却依旧是正道人士那一套作风。
她是江湖中谈之色变的魔教妖女，若有一天，她被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讨伐的时候，江寒月又会怎样选呢？
是陪着她同生共死，亦或是抛弃她独自活下去。
她不知道。
当一切事实没有达成之前，当事人什么都不会知道。
若未成真，谁知道那个人会怎么选呢？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种选择。
可是……哪怕只有这一个瞬间，她仍旧希望江寒月欺骗自己，欺骗她，他是愿意陪她同生共死的。
若是如此，哪怕只是一个，虚假的承诺，她都会由衷的感觉到高兴的。
她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小姑娘，不然的话，也不会仅仅学了几年的圣火魔功就能够排名天下第一了。
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小姑娘，却不大爱动脑筋，因为聪明到一眼就可以看透人的人，便会心生怀疑，会怀疑每一个人都有目的。
倘若时时都去看透他人心的话，那么她再也不必和世上的每一个人交流了——总有刁民想要害朕，秉持着这样的思想，她怎么可能还和别人相处。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倘若眼中容不下一点儿沙子，身边只会没有人跟着。
她想和江寒月长长久久在一起，所以她不愿意去探知江寒月的想法。
她在安静的等待江寒月的回答。
江寒月一瞬间倒也没想太多，他只是安抚道：“就算殉情让天下后代都明了你我的情又怎样，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愿你活着。”
他后面的话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只想她活着，如果可以的话，他会尽力的保住她一条命。
她高兴的笑嘻嘻的笑了。
她十七岁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和她年纪一般大的女子至少都有一个孩子了，可她笑起来的时候还像是十三四岁那样不知世事。
她就是小姑娘，打不得，骂不得，只能被人哄着宠着捧在手心里面好好的护着。
如果做得到，她就是温柔可爱只会撒娇的小姑娘；可若是做不到，她便是心狠手辣的女魔头。
得到爱，便会爱人，若是得不到，那么也只能破坏了。
没有的东西，她可学不会无师自通。
好在，她没赌错，他对自己很好。
不仅她感觉到了，江寒月也已经已经感觉到了。
他明白自己在长期相处下，对白兮雨的确有所不同。
然而，他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他知道不能由着自己的情绪一直这样下去。
感情二字，由来误人。
因此纵然他已经对自己感情有所了然，然而为了江家着想，他不得不按照原来的计划一步一步走下去，而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他决定将下一步计划提前。
在外出买东西的时候，他将写的信交给了江家客栈。
要准备的东西早已经准备好了，他写信不过是告诉他们开始时间。
既然已经准备好了，江寒月便和她说起这个事情，出乎意料的，白兮雨的反应格外的大。
“你让我跟你回家，你是疯了吗！怎么可以说出这种的话。”
“可是你我想要长久待在一起，见爹娘是必不可少的，不是吗？”
白兮雨知道他说的都对，也知道她想要和他在一起，确实像他所说的，见爹娘这一步必不可少。可是她还是难免焦虑起来，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可实际上当江寒月说出这话的时候，她不由得心慌了，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去见他父母。
她皱了皱眉：“可是，关我什么事……那是你的爹娘，又不是我的。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再见……”
她有些口不择言，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就是觉得很不舒服，她下意识的想逃避。
她在想，像她这样的，跟着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她不想去，没爹没娘又不是她愿意的，杀人也不是她愿意的，诸般不好都不是她愿意的。
她的不自信仅因为她爱他，仅因为她想与之共度一生的那个人是他。
“你在害怕什么？”他半是调侃道，“我记得我家小姑娘可勇敢了。”
她该说吗？她又该怎么说？她能够告诉他，她不敢去因为贫穷，因为家境，因为一切可见不可见的外界环境？
……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江寒月看她默然不语，小姑娘委委屈屈的模样让他有过一个瞬间想放她走的，可是很快他又清醒的意识到，他不可以妇人之仁，倘若这一次放手了，那么从今往后，这世上也许会多出许多破碎的家庭，而这一切仅因为他现在的妇人之仁。
他是武林盟主，他应该为江湖人负责，也应为平头百姓负责。
现在国泰民不安，官府无力处理的事情就让他们来办，能够庇佑天下百姓，这是一件很让武林人高兴的事情。
他不可能放她走的，他满心坏主意有着坏打算。
他摸摸小姑娘的头，道：“你是不是讨厌我？还是怕有一天我对你做出不好的事情，惹你生气？你在担心那一天？”
说到这里，他叹气道：“如果真的有这一天，你尽管恨我。就是要打要骂，甚至杀了我都是可以的。”
白兮雨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她想，她怎么可能讨厌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