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没想过放手吗？我想过。可是我付出了多少才走到今天啊。我从一个公司小职员，搭上肖总的关系才得以平步青云。为此我牺牲了婚姻、牺牲了名誉、牺牲了尊严，我投入太多，已经输不起了。如果现在我失去了肖总这个靠山，我牺牲的一切不会回来，那些在我背后指指点点的人还会站在我面前公然嘲笑我，那怎么行？我没有退路，我只能熬下去，熬到我对肖总再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也就解脱了。”
“主动放弃，你的尊严还在。等到肖总放弃你，那叫解脱吗？被弃如敝履的人，才是连最起码的尊严都没有了。在你可以主动选择的时候，总还是有别的路可以走的。”
“别的路？呵呵，我没有离婚前确实有别的路，我有美满的婚姻，爱我的老公，可爱的孩子，人人艳羡的多姿多彩的生活。肖总的出现改变了一些。他总是对我大献殷勤，当着众人的面。我老公跟我在同一家企业，久而久之，心里生出芥蒂，对我越来越冷淡。那时候我真的很痛苦，我对他说肖总可以帮我的事业上一个台阶，这样我们的生活会更好的。他起初还是信的，但公司流言蜚语越传越凶，他渐渐也就不信了，最后还为了面子提出离婚。我承认是我太贪心了，我想要美满的家庭，也想要权利和金钱。可是，我真的从来都没想过要和肖总发展感情，我也是一个妻子，也是一个母亲，我不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也绝不会施加到他人身上，我不是大家口中那样不堪的女人，我绝不会坐第三者。”她说着，情绪有些激动。
“肖总有家庭，为什么还要当众对你大献殷勤，他不怕自己家人知道吗？”
“这就是我最恨他的地方。他起初想得到我，被我拒绝了，我明确表示我只能和他逢场作戏，于是，他在饭局上总是对人这样介绍我，说我是愿意和任何领导成为朋友的女人。这样一来，他就不再是众矢之的了，我才是。我成了那个勾引所有男人的女人，而他们只是在向一个对他们有兴趣的女人施舍自己的慷慨而已。这也是压死我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当时为了名利不顾一切的自己，我现在上了贼船，下不来了。他只要让我参加饭局，我就要随叫随到，有人敬我酒，我就要喝得一滴不剩，我的人生更像是一场戏，我就是被他操控的木偶。”
林依凡静静望着眼前这个与白天判若两人的绝望女人，白天她是翩翩飞舞的蝴蝶，吸引男人的目光，引来女人的妒忌。夜晚她是被火灼伤的飞蛾，憎恨男人的无情，嘲笑女人的无知。她的生活被放大在众目睽睽之下，每一个人都毫不留情的议论、传播、批判着她的言行举止，直至逼得她无路可退，她便只能伪装成刀枪不入的样子，硬撑着将错误延续到底。她对方小姐产生了深深的同情，轻轻说道：“我们以为不会变好的当下，可能正是变好的开端。谁能料到人生走到哪一步就迎来转机呢？别灰心，至少你现在就让一个对你满怀偏见的人转变了想法。”
方小姐朝她感激的笑笑，在旗袍外面披上一件卡其色的羊毛大衣，潇洒的挥挥手说：“我走了。”
林依凡灵光一闪，忙问道：“你们吃饭的地方在哪里？”
培训中心附近有一家集团领导常去的苏韵餐厅，方小姐要去的便是这家。打门外被服务生一路引入最里间的包房，一屋子的男人早就酒过三巡，眼见她进来，个个原形毕露，嘴里全都叫着‘方小姐’。那些迷离的眼神贪婪的生扑在她的脸上、身上，厌恶得她连一丝基本的假笑都装不出来。
肖总发话道：“你可是来晚了啊。大家就等你了。”
方小姐皮笑肉不笑的望着他，“那肖总替我跟大家解释解释啊。”
肖总干笑两声道：“你最是痛快，几杯了事，喝吧！”
方小姐纵使知道肖总不会管她死活，听了这话也还是不免心伤。尤其在同林依凡道出压在心底多年的话后，更让她将自己的过错与这个男人的阴狠看透了。路是她自己走错的，捷径是她自己选的，苦果自然要她自己吞。这样想着，她便接过人家递上的白酒，一杯杯的倒入口中。冬季里，烈酒划过喉咙的感觉是既冰冷又灼烧的煎熬，她听不见让她停下的声音，只听见众人的叫好声，他们开心的笑着，惊叹于她的海量，殊不知她只是豁出了命，厌倦了人间的无常与冷漠罢了。
忽然，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跟着端菜的服务生进来的还有林依凡。
方小姐拿着酒杯的手有些颤抖，眼睛直直的盯在她的脸上，无声的问着‘你来做什么’？
林依凡急切的走到她面前，看到服务生要出去，立马阻止道：“麻烦您倒壶热水。”
服务生出去不多时就拎着茶壶走了进来。林依凡这时已同屋中的几位领导打过招呼，见服务生进来，便为方小姐倒了一杯水，轻轻放在桌上，“方小姐，您怎么这么固执？医生说您肺部感染，不能喝酒的，您这是不要命了吗？”说着，她从包中掏出一个药盒，拿出两粒药递给方小姐，“水凉一凉把药先喝了。”
方小姐意会，镇定接过药，表情渐渐恢复平静，“我回去吃就是了，你何必特意跑一趟……”
依凡笑答：“我要是来晚了，你这几杯酒下肚可不要出事了，还是给你送来放心。这样各位领导也知道你的身体状况。”她说到一半时，顺势将方小姐的手一拉，顺带将一张纸条偷偷塞到她的手中，方小姐便趁她说后半句话的功夫迅速读完，塞进了手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