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嘴里虽然问着这个问题，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甚至想要逃避这个答案。
“对。”青黛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郡主已经死了，嫁衣也随着郡主化为了灰烬，这婚服也就没有留着的意义了。这本就是郡主为您绣的婚服，婢子希望您能够收下。”
楚玥的眸光颤了颤，她将那婚服拿起，展开。那显眼的红色一下子就让楚玥想起那日梓莘嘴里流出来的血。
她拿着婚服的手在颤抖，自责与愧疚再度浮上心头。
青黛解释道：“这婚服是成地的样式。成地的婚服不如别的地方来的繁杂，衣服上的花纹一般绣的都是连理枝。”
青黛现在一见这婚服，就想起梓莘郡主拿着针线，一针一针绣连理枝的样子。
“你可以出去吗？”楚玥对青黛说：“我想试一试这婚服。”
青黛愣了一下应了声：“好！”
楚玥沉默着将那婚服穿在了身上。那婚服大小正合适，没有丝毫不妥的地方。
楚玥用手将胸前的皱褶抚平，又整理了一下腰间的腰带。轻声询问：“好看吗？”
只可惜，无人能够回答她这个问题。
青黛听到开门的声音便转头望去，见楚玥穿着那身婚服走出来时，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她哭着说：“若郡主见到您穿上这套婚服，会很开心的。”
楚玥平静的对她说：“以后你便跟着我吧，你先去楚府等我，我还有些事要做。”
她说完后不等青黛开口说话，便直接穿着婚服离开了成王府。
她就这样去了皇宫，就这样去见了钟离烨。
钟离烨正在宣室殿与月景萧还有陆从枫讨论事情。
温柏怡一脸异色走进来小声通禀：“陛下，小楚大人来了。”
钟离烨听后便道：“来的正好，朕还想找他呢，快让她进来。”
温柏怡张了张嘴，应了声：“喏！”
楚玥走进宣室殿，一身红衣的她自然引得殿中三个男人疑惑的望着她。
楚玥提起衣摆直直跪下，她掷地有声的说道：“臣楚岳，恳请陛下赐婚。”
“你说什么？”钟离烨被惊得站了起来。
月景萧与陆从枫也都震惊的看着她。
楚玥又道：“臣楚玥，恳请陛下为臣与梓莘郡主赐婚！”
空气突然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她。
楚玥这番举止，在他们眼中无疑等于是疯了。
半晌，钟离烨才语带复杂得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楚玥一脸平静的说：“臣知道。臣要娶梓莘郡主为妻，请陛下赐婚！”
“朕看你是疯了。”钟离烨面色紧绷。他无法理解楚玥这番举动的意思何在。
“阿玥。”月景萧对她说：“你要想清楚。”
楚玥的眸光颤了颤，她轻声道：“弟子想的很清楚。”
她要对梓莘说，不用等下辈子了。这辈子……她就娶她为妻……
眼眸抬起，她便对上了陆从枫的眼睛。
其实心情最复杂的就是陆从枫。没有什么比自己心爱的女子说要娶别的女子为妻来的令他震惊复杂了。
可震惊复杂又能怎样？他不仅不能劝阻，他一会儿还得去安慰她。
楚玥避开了陆从枫的目光，完全不敢与他对视。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最难过的肯定是陆从枫。
“楚岳，你疯了。”钟离烨看着楚玥一脸平静的说道。
楚玥俯下身子以头触地，她大声道：“请陛下，为臣与梓莘郡主赐婚！”
“朕想知道为什么。”钟离烨坐了下来，情绪已经收拢，没有最初的那种震惊了。
楚玥直起身子垂着眼眸，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她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衣摆道：“臣……只是想圆了梓莘郡主的梦……”
虽说，梓莘再也看不到她穿上这套婚服了，可楚玥却不想她再留遗憾。
钟离烨紧紧的盯着楚玥看，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别的答案来。可是楚玥的脸上并无其他情绪。
良久，钟离烨才道：“既然你意已决，朕便赐婚。”
楚玥听后，又以头触地道：“谢陛下！”
后来，楚玥捧着那道赐婚的圣旨离开了宣室殿。直至离开，她都没有看陆从枫一眼。
陆从枫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片刻后他对钟离烨说：“臣不放心楚岳，特请告退！”
“去吧。”钟离烨也没拦着他，摆摆手就让他去找楚玥了。
“谢陛下！”陆从枫说完便大步离去追楚玥了。
月景萧皱着眉头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担心楚玥。
钟离烨随手翻了翻手边的书淡淡的说：“朕以为梓莘的事已经过去了。”哪知道不仅没过去，楚岳还要娶梓莘为妻。
“想必，她身上又发生了些相关的事吧。”月景萧想起楚玥轻抚身上婚服时的眼神。
“他这一闹，怕又是满御史台的风雨。”钟离烨无奈的说道。
月景萧轻笑了一声道：“御史台看她不顺眼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所以也不差这一回。”
钟离烨勾了勾唇没有说话。
陆从枫追上楚玥却没有叫住她，而是默默的跟在楚玥的身后。
他看着楚玥为梓莘亲手刻了灵位。那灵位上写着：吾妻钟离氏梓莘之位！
他看着楚玥穿着那身红衣，捧着那灵位穿过长街去了乌衣巷。
他看着楚玥捧着那灵位跪在楚诚毅面前，神情坚定道：“请父亲允许梓莘的灵位进楚家祠堂！”
楚诚毅面色震惊，他看了看楚玥怀里的灵位，又看了看楚玥，面色有些发白。
那是被楚玥给气的。
高氏也赶了过来，当她看清楚玥怀里的那刻有：吾妻钟离氏梓莘时，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你这是做什么？”她失声问道。
楚玥道：“女儿已向陛下求了赐婚的圣旨。如今她已是女儿名正言顺的妻子，因此，女儿恳请父亲允许梓莘入楚家祠堂。”
“玥儿啊。”楚诚毅蹲下看着楚玥的眼睛颤声说道：“爹知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可你娶梓莘郡主为妻，这不是……胡闹嘛？”
楚诚毅理解女儿对梓莘郡主的那种愧疚。可他却不能理解女儿要娶她为妻的举动。
若楚玥当真是个男子，他定会让梓莘郡主的灵位入楚家祠堂的。可楚玥是个女子啊，这女子……如何娶妻！
“爹！”楚玥以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她的额头立刻通红一片。她道：“梓莘的灵位必须入楚家的祠堂，请爹成全。”
“你……”楚诚毅被气得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请爹成全！”楚玥一下一下的磕头，直到额头血肉模糊，直到那块地砖染上了血迹……
“阿玥……”陆从枫终究没忍住，他轻叫了一声。
楚玥像是没有陆从枫的声音一下，依旧求着钟离烨。
高氏看不下去了，她蹲下身子拉住了楚玥，十分难过的说：“玥儿，你别这样，你这样娘心疼。”
“娘。”楚玥轻轻的对高氏说：“梓莘必须入楚家的祠堂。”
“你说……你这不是胡闹嘛。”高氏掏出帕子，捂住了楚玥流血的额头。
“女儿没有胡闹。”楚玥很平静的说：“陛下已经赐婚，梓莘已是女儿名正言顺的妻子，理应入我楚家祠堂。”
“爹若不答应，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磕死在这？”楚诚毅颤抖着问道。
楚玥没有回答，而是后撤了一点，又一个响头磕在了石砖上。
楚诚毅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不忍看楚玥。
高氏过去想要拉楚玥起来，她道：“玥儿，你别这样。娘心疼，娘心疼的厉害。”
楚玥置若罔闻。她一下一下的磕着头，求楚诚毅同意让梓莘的灵位入楚家祠堂。
楚诚毅站起身来垂眸看着楚玥闭了闭眼睛。“罢了罢了。”他道：“事已至此，便如你所愿吧！”
他终究是心疼女儿的，舍不得看她这头破血流的样子，也舍不得看她这么求自己。
楚玥见楚诚毅答应了，她连忙说：“谢谢爹！谢谢爹！”
“快起来，快起来。”高氏连忙扶着楚玥起身，她道：“咱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哈，别留了疤！”
楚玥摇摇头对楚诚毅说：“那爹您快开祠堂。”
楚诚毅叹了口气吩咐管家去拿钥匙。
当楚玥捧着梓莘的灵位进入祠堂的时候，她低头轻声对着梓莘道：“日后，这便是你的家……”
她将梓莘的灵位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供桌上，点了三炷香。
那崭新的灵位立在那，如周围那些已经显旧的灵位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楚诚毅请陆从枫去正厅说话。
楚玥今日这一出，让他觉得挺对不起陆从枫的。
陆从枫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静坐了一会儿便道：“我去看看她。”
“也好……”楚诚毅轻声说道。
陆从枫去了问竹院后才知道楚玥并不在院中。
“小姐出去了。”花楹说道。
“可知她去了哪里？”陆从枫问道。
花楹摇头。
陆从枫想了想便转身大步的离开楚府。
他派人到处寻找楚玥，可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着，都没在城中找到楚玥。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有人来报说巡逻的羽林军曾看到楚玥驱马出城了。
她出城做什么？陆从枫疑惑。
“侯爷，要出城找吗？”元遥问道。
陆从枫没有说话，他在想楚玥出城会去什么地方。
元遥见陆从枫没有说话，便又问了一遍：“侯爷，可要出城找？”
陆从枫回过神来淡声道：“我知道她去了哪，你回府吧！”
元遥迟疑了一下拱手应道：“是！”
陆从枫驱马直接出城去自己想到的那个地方寻找楚玥。
陆从枫要去的就是上次楚玥洒梓莘骨灰的那座山，从今日发生的事情来看，楚玥在那里的可能性很大。
他到山脚下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陆从枫将马儿的缰绳系在树上，便抹黑上了山。
如他所料，楚玥真的在这座山上。
她坐在悬崖边上，怀里抱着一坛子的酒。她的周边，散落了好几个酒坛。
陆从枫找到她的时候，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故作轻松的打趣道：“你大晚上的不回家，在这喂狼啊？”
楚玥没有回头，就那么怔怔的看着夜空中的那轮明月。
陆从枫用脚踢了踢一个酒坛子，走到她身边直接坐下。他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楚玥缓缓转头，有些茫然的看着陆从枫。
借着月色，陆从枫看清了她的神色。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揽过了楚玥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他道：“若想哭，就哭吧！”
楚玥木讷的摇摇头，举了举手中的酒坛问他：“你喝吗？”
陆从枫这才发现，楚玥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像话。
陆从枫拿过酒坛给自己灌了一口，也看着那轮明月。片刻后他才道：“可以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楚玥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薄唇紧抿。
“阿玥，我希望你能够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不然的话我会一直很担心。”陆从枫低头看着楚玥很认真的说道。
“从枫……”楚玥转身抱住了陆从枫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我在。”陆从枫轻声应道。
“从枫……”楚玥又叫。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浑身上下都透着茫然。
“我在。”陆从枫又应了一声。
楚玥紧抓着他后背的衣服，努力求证道：“你会一直在的对吗？”
陆从枫捧起楚玥的脸，看着她认真的许诺道：“我会一直在。”
“那就好……”楚玥颤声说道：“那就好……”
陆从枫再次将她揽入怀中，请拍着她的后背，似在安抚。
楚玥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道：“我的这一身红衣，是梓莘亲手为我绣的婚服。与这婚服一对的嫁衣，已经随着她化为灰烬了。”
听到楚玥这么说，陆从枫轻拍楚玥后背的手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楚玥继续说道：“你说她怎么那么傻……明明知道我和她是不可能的，却还绣了婚服……”
“阿玥。”陆从枫说：“她对你的感情很纯粹，这份纯粹的感情，不应该成为你的负担。”
他与梓莘郡主接触的并不对，可也知道那郡主虽然娇蛮任性了些，却真的是心思单纯。从她宁愿自己喝毒酒也舍不得伤害楚玥的那番举动来看，就知道这位郡主有多么的善良。
所以，这样一个女孩的感情，不应该成为楚玥的负担。
“若真有下辈子，我希望她不要再遇到我了……”楚玥认为梓莘遇到自己，是她最大的不幸。
“今日我娶她为妻，也算是了却了她的一桩心愿。”楚玥抱着酒坛灌了一口，她笑嘻嘻的对陆从枫说：“说来，今夜算是我的洞房花烛夜。”
“那一定要不醉不归！”陆从枫从她身边摸了一坛没有开封的酒，打开后和楚玥手中的酒坛轻轻碰撞了一下。
楚玥看了看陆从枫手中的酒坛子，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坛子。她歪着脑袋微微思考了一番后便道：“古人总说，人生两大喜事，便是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你用不着金榜题名，所以只剩下洞房花烛了。”陆从枫说道。
楚玥嘿嘿一笑用自己手中的酒坛撞了一下陆从枫手中的酒坛，她大声说道：“那为我的洞房花烛夜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