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才出了皇宫偏门，上道不远。
突然听见哒哒的马蹄声，仿佛跟她齐驱，要超过她
水月漓不解，在车上揭开帘子。
然后，从她的窗户看出去，看见另外一辆马车，外包裹的一样的珠光宝气，色彩斑斓。
看那马车的用制，水月漓只觉得心一滞
她吩咐车夫将马车缓下来。
“吁——！”一声，水月漓的马车停下来，那马车立马前行，并甩马头过来。截住水月漓的路。
那窗帘半开，从里走出来的人，水月漓定睛一看。
是太和殿的公公。
这位公公她并不认识，但眼熟，见过几次，是宫里的人。
水月漓正满心的疑惑，紫儿将门帘挑的更高。
只见那公公朝水月漓走来。
“皇上有旨，请梁王妃再回宫一趟——！”
水月漓听见自己心头‘咯噔’一声响。
她担心的事儿。她低头思虑。
双手压在裙摆上。清风徐徐，带起她衣裙翩然。
她手压在裙上，朝那公公得体笑道
“请问公公，皇上还有说什么——！”
那公公答“皇上还说什么便不是我等能聆听，梁王妃还是快去吧，圣意如此，别让皇上等久了——！”
水月漓只得让车夫驾车，再去一趟皇宫。
从午门侧门入。
皇上在勤政殿。
水月漓站在门口时，见楚睿也恰好在那里，大太阳底下，顶着日头。
仿佛是等了些时辰了。
从他身边擦过时，他看水月漓一眼，水月漓也回视他。
刚进里面去的公公已经复出来
“皇上有旨，宣梁王妃——！”
水月漓只能款了款衣裙，束手进去里。
一进去，明黄的帷幕垂地，四周的光线都暗了下来。
楚天离在御案前来回踱步，见水月漓进来。
站定在御案中间，抬头，望那屋梁上。
“儿臣给父皇请安——！”
水月漓进去，先是款款身子跪地。
楚天离一身明黄色龙袍，他身材高大，魁梧非常，站在那里，浑身流出一股凛然的王者之气，只是金冠箍着的花白头发，还有唇边落下的长长的花白胡须，显出他已经是上了年龄的老君王。
楚天离没叫水月漓起，片刻，只问道
“朕听闻，今天你去了卫妃宫里，找到致卫妃流产的真凶——！”
水月漓不知道他这样讲是何故，抬头，直直盯着他，她知道这样不尊敬，犯了不能直面君大忌。
“你挺有本事儿啊，朕的刑部，大理寺，还有内侍监一干人等都没有眉目——！”
不知道是讥诮还是真称赞。
水月漓垂头，心内也只觉得暗暗奇怪，这个皇帝，仿佛从一开始与她不对付，从她嫁入皇家开始。
她便觉得每次他同她说话，仿佛带着一股敌意般
“儿臣不明白，儿臣只是觉得，查明案情真相，不使一人蒙冤，也使得那真正行凶的凶手暴露在昭昭光明之下，是皇上治世的结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儿臣是大渊子民，攘除奸邪，彰显正义是儿臣本分，如果能使得真相大白，让卫妃娘娘安心也洗刷婉妃娘娘清白，儿臣也乐意为之——！”
楚天离转头轻哼一声“你倒是伶牙俐齿——！”
水月漓听不出他是喜是怒。
也不敢表露出表情。
“回父皇的话，儿臣心思本就如此——！”却不是伶牙俐齿如此说道。
楚天离冷冷的眸落到她身上。
水月漓微微抬头，一看，身体微微一震
又是这种表情。
好几次，他都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里面一丝丝愤怒，一丝丝黯然，一丝丝怨，还有一丝丝其他不明晰的东西。
每次他这样的眼神看她，她就莫名其妙被他训斥。
终究，她看他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不知他为何叹气，但水月漓心内却是疏开了些。
“你怎么知道是楚睿——！”
水月漓老实答“臣妾一开始并不知是楚睿——！”
“那么——！”楚天离坐在龙椅上，敛眉，他眼眸微眯，透出一丝危险。
“是楚云先发现的，他发现这里面端倪，并且知道那下毒的宫女短时间内只怕会遭祸，只是最后让我出面——！”
毕竟他是男子，王爷进出嫔妃宫苑，于礼不合。
楚天离终点点头。
如果这件事儿最后是楚云，那么他便就能想通了。
楚云是如此的心牵婉妃，他不可能不出手。
“楚云最近生活上还好么——！”
水月漓一愣，她觉得楚天离这话问的怪异，生活。他指的哪方面。
所以，现在他是父皇关心儿子生活么。
这么一想水月漓倒想的通。
只是该怎么答“呃。挺好的，至少身体无恙。！”没病没痛
话毕，才差点恨不得一下子咬断自己的舌头，自己这回答的都是什么。
她拿眼瞟楚天离，意外的，他却没有生气。
只挥挥手“没事儿了，你下去吧——！”
水月漓正要告退下。
楚天离又缓慢的一声‘慢着——！’
水月漓又只得上前，半跪着
“今天，虽然这案子破的，有多方证据指向楚睿，但，当事人已死，就算留有证据，也并不能代表什么，朕不能由此定一个堂堂皇子的罪，也不可能这样定一个亲王的罪，你可清楚——！”
水月漓敛下眼睑，说实话，她并不清楚。
但是少不得，低眉顺眼答“回父皇话，是——！”
“朕再说的清楚些，就算这事情已经认定为楚睿所为，朕不可能在孩子已经掉了的情况下不保住他，朕是一个自私的人，我疼惜我的儿女，他亦是朕心爱的儿子，你可明白——！”
顿了顿，楚天离继续说道
“同样，朕从头至尾也没想过杀婉妃，如果婉妃要死，她早死了——！”
巫蛊之事儿一揭发，她就该死了。
水月漓敛眸，手放在膝盖上“儿臣明白——！”
楚天离终于点头，眼中有一丝光亮，似赞赏
“既然明白，就下去吧——！”
终于可以退下了。
水月漓告了退，又长长的退开一段距离，才转身走。
*
又是回程的路上，马车的轱辘碾在青石板上，发出轱轱声响。
水月漓坐在马车里，手里捏着粉红宫装袖口那一小块布料，长长的广袖垂下，落在她流光溢彩的粉色绫裙上。
好半天沉寂，水月漓不讲话，紫儿自然也不讲话。
乖乖的待在一旁。
回想皇帝刚才的那番话。
水月漓揣摩着。
刚才在殿前，其实很多东西她并不怎么懂，没有想通楚天离话里的用意。
现在仿佛琢磨透了
又仿佛还是没有明白。
皇帝知道那害卫妃流产的宫女是受后宫一位殿下的指使。
要陷害雍和宫。
那么到底是哪位殿下，已经不重要。
一个宫女而已，人命在他们这些人眼中又不值钱。
楚天离是不会去深究到底谁引诱了这位宫女。
但是，这件事儿的背后却是一位皇子。
而目前大部分的证据都指向了楚睿。
就算是楚睿当面抵赖，这些证据也是赖不掉的。
皇帝知道，楚睿更知道。
那么皇帝已经很清楚大抵就是楚睿所谓。
但是，无论是楚云楚睿楚玉，管他谁，谁做的又如何，这都是他儿子。
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已经流产了的孩子去要他儿子的命。
更不可能为了一个宫女弄坏他儿子的名声治他儿子的罪。
虽然那孩子掉了他很痛心。
所以，这件事最后该怎么解决呢。
如果婉妃不能从这里面洗清冤屈，那么接下来的巫蛊事件又如何脱罪。
水月漓想着，思路便有些绕，不去想了。
*
她回了王府。
傍晚，有下人告诉她王爷回来了，她看见楚云从门口处廊上那边走过，朝她这边来。
她以为他是来见她，然后会大略了解一下白天她在宫中的事情。
但是，他走过来，锦似繁花，走过来在她侧脸吻了一下。
他见她在那海棠花下，花落了她的头。
他轻柔的拈去一朵。
临走，流连在她脸上的目光，温柔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他走了，什么都没有问。
就在那花树下睡了小会儿的水月漓问了他身边跟着的小厮。
小厮答，午后申时三刻，王爷便入宫了。
水月漓以为已经有了可行的解决的办法。
何以解释楚云刚眼中对她的温柔。
那小厮道
午后，五殿下一入宫，半刻后，左相大人也入了宫。
几个人都被宣进了勤政殿。
王爷是后被传召的。
具体发生了什么，奴才也不清楚。
王爷出来的时候神情并不好，
香茗道“难道王妃不知道么，王爷只有在见王妃的时候，再不好的心情都强迫性的转好，因为他不想把他的不好的情绪带给王妃——！”
水月漓乍的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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