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夜他早就安排了一队人马，原本打算借着玩杂耍之际引火烧身。
这样自己可以借机离开越州城，而关一也可以合情合理的戴上面具代替自己留在城中。
却不想这金二小姐非得撞上来。
他给了人一路离开的机会，是她自己没有走，那就怪不了他了。
宽大的手掌罩住纤细的手指。
少年人才识情滋味，此时能牵着心上人的手就觉得已是天大的满足。
“刘家人绝对不想看见我去镇西大军的，那里是我周家的基业，我若前往，他们必定出手阻碍，而我一旦被发现离开越州城，他们势必便会想到青州。”
“自祖父去后，我从未与青州那边的关键人物联络，青州形势不明，是以这一次我会以关一早逝大哥关承的名义去投军，先摸清楚那边的底细再说。”
“若你有急事想寻我，你就去寻关一，他会想方设法将信送到我手上。”
“关承的户籍没问题，以后与我家有干系的产业，最好全都落到关承名下，但凡需要周世子这个身份出面的，你就交代关一去做。”
“九龙岭那头，旁人不查还好，有心想要查一查还是能看出端倪的，所以产业全都不要落你唐家人的名字，只说是老太爷的旧友托唐家办事。
老太爷医者仁心，救人无数，旁人想要查证出来很难。”
待周琼絮絮叨叨将叮嘱说完，两人相顾无言。
周琼望着云苓越发生动的眉眼，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如果他活着回来，一切都会顺遂，说不说都一样。
若他回不来，又何必再说？
不过是让活着的那个人伤悲罢了。
马车缓缓驶进周宅，两人下了车，周琼送云苓回房。
夜色已深，一轮明月高悬于他们的头顶，清冷的月辉落于两人肩上，撒下一圈淡淡的光晕。
前路光线昏暗斑驳，周琼却没有接关一送来的灯，只是拉着心上人的手，缓缓向踱步。
走得再慢，濯月居还是到了。
“到了。”周琼松开手。
“好，你也早些回去休息……路上小心。”云苓抬脚走回房间。
在她伸手要关上房门的刹那，周琼忍不住喊道：“云苓！”
四目相对，心潮汹涌。
“等我。”少年郎终是开了口。
云苓望着他，郑重允诺：“好。”
随即关上门，深吸一口气，抚平心中的怅然。
转身悄悄打开门缝，却见少年郎一步一回头，堪堪才到拐角处。
对着满院的清辉，云苓轻轻说出心底的那句祝福。
周琼，愿你前程似锦，平安顺遂。
......
翌日一早，天并未放晴，反而下起了大雪。
风雪浩浩荡荡，似在欢送谁的离开，又似想要抹去赶路人的踪迹。
莫老夫人从不要云苓向她请安，只需要一起在花厅里用膳就成，陪着说说话，她就很高兴，是个很随和的老人家。
只是今日都过了早膳的点，莫老夫人都没有来，许湘湘也没有出现。
过了一会儿，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身鲜艳的红色锦袍，面上罩着一个黄铜面具，头上用来束发的玉冠，更是周琼常用的那枚。
“你们都下去吧。”来人挥退左右。
他的声音有些像周琼，但因为黄铜面具的阻隔，反而有一种沙哑之感。
众侍女不疑有他，纷纷行礼告退，“是，世子爷。”
今早起身的时候，周管家就告诉她们，世子爷昨夜被人泼了热汤毁了脸，让她们以后行事都小心着些，尤其不能盯着世子爷瞧。
若是惹得世子爷不快被发卖了，那也是自找的。
等人走了，关一在云苓对面坐下，解释道：“大小姐，主子天不亮就走了，您以后有什么事都可吩咐我。”
云苓点点头，并不想与他谈论周琼的事情。
“他既然要你留下，那你就安生代替他留在越州城，有时间可去找我祖父施针驱毒。”
关一身上还有余毒未清，周琼选择让他留下代替自己，想来也是想让他避免奔波，安心疗养一阵。
“大小姐，我们先用膳吧，不用等了，今早老夫人和夫人一起去了前头处理昨夜之事，想来不会那么快结束。”
云苓眸光一动，转而挑眉问道，“可是金家来人了？”
关一想要点点头，奈何为了浑浊音效，工匠将这黄铜面具做得颇为沉重，稍微动一动，脖子就有些兜不住脑袋，只能挺直着。
“是的，金家的老爷和夫人来上门请罪了，就连周氏族人也来了好些个，都是来替金家二姑娘求情的。”
云苓猜测金二小姐的事情还要掰扯许久，就用了早膳，正准备去后厨给两位夫人做些垫肚子的点心，关一又喊住了她。
“大小姐不必忙活，雪已经小了些，一会我让玉六与玉七送你回去，以后她们就留在姑娘家中给姑娘作伴。”
云苓蹙着眉，“是两位夫人的意思？”
关一忙解释道：“是两位夫人的意思，主要是世子爷昨夜未按安排好的计划行事，而是选择假装烫伤将金二姑娘拖下水。”
“虽说此法更能令人信服，但因着牵扯到了金家和与金家结亲的周家人，这事就闹得有些大了，想来这几日周家都是人来人往，不会安生。”
“两位夫人不想让您牵涉其中，是以就想先送您回家，等她们料理好此事后，再去灵浦镇寻您。”
云苓自是不会怀疑莫老夫人和许湘湘对自己的疼爱。
看来，镇西侯府还有旁的安排。
“带路吧。”
关一亲自将云苓主仆二人送到了侧门。
云苓本以为玉六与玉七应该是男子，没想到却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子。
长相虽然普通，皮肤还有些黝黑，但身材颇为高挑，比这个年纪的大部分女子都要高挑些，一左一右站在马车旁边，好似两株亭亭直立的白杨。
两人应该早就接受过了训练，在云苓走近之时上前跪地抱拳，“见过主子。”
她们说的主子，而非唐大小姐亦或是唐姑娘。
见两人因抱拳而撑起衣衫的手臂，云苓眸中闪过一丝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