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琼旋即起身向她走去。
既然说出了口，他便绝对不会半途而废。
只露话音就戛然而止，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他走到云苓身边站定，与她并肩而立。
入目近处是雪色，远处是海，山海相连，风光无限。
“等过了年，你就十四了。”他道。
云苓唇边浮起一抹浅笑，“是啊，岁岁朝朝更迭，一年又一年。过了年，你我皆会长大一岁，责任也会越重。终有一日，也会青丝到暮雪，让岁月白了头。”
周琼侧首看她，郑重问道：“可否等及笄之后再谈亲事？”
云苓垂眸，“为何？”
“我想与天上云并行，自要积攒扶光之力，光耀想要珍惜保护之人。”
“云苓，我需要时间。”
周琼的声音依旧骄傲，但云苓却还是从他声音里听到了一丝恳求。
似乎害怕她拒绝，他甚至借着大氅的遮掩，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不敢用力紧握，却也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
云苓轻笑，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立刻同意。
“曾经听人讲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些地方的男女，他们成亲并不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之间可以在相互有好感之后多多了解，等双方都认定对方是自己的一生伴侣时才会缔结盟约，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望着少年郎，很是认真道：“周琼，我喜欢那个故事，我也向往这样纯粹的感情。”
周琼蹙眉。
云苓说的这些，简直匪夷所思。
可她这人，本身就是令人惊讶的存在。
他终是点点头，“你若应我，我自是顺着你。”
娘亲说了，若是遇到喜欢的姑娘，自然是千依百顺才能将人娶回家。等回家了也要像宝贝一样供起来，不然就是半途而废，是蓄意欺骗。
今日之前，他总觉得云苓年纪尚小，不需要这么着急暴露心迹。
可今日方之澜的出现，在他脑海里敲了一记警钟。
等他去了青州镇西军营，定不会那么快赶回来，到时候难保云苓不会被唐家二老许了人家。
青州到越州，在东瑞国的东西两端，长路漫漫，自己定然鞭长莫及。
他越想越觉得不安，这才破坏计划提前开了口。
但云苓却摇了摇头，“我不应你。”
“你先别急，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想告诉你，等及笄了我也才十五岁，不会那么早嫁人的，你也不用挂心这件事，你我此时应该将心力都放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之后才是我们两个的终身大事......”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周琼呆愣愣地盯着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开始滚烫。
方才被拒绝的阴霾顷刻间飞散，满脑子都是那句“我不是不喜欢你。”
原来，她也......
周琼胡乱点头，此刻无论云苓说什么，他都会说好。
手更是听从了内心的召唤，大着胆子又往下了几寸。
大掌裹住了小手。
“好，我都听你的。”
云苓红着脸微微撇过了头。
这厮.......似乎有些恋爱脑啊。
不过，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人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山海，谁也没动。
这时，明珠喊道：“小姐，水开了，快来喝杯水暖暖身子。”
两人这才分开，一前一后回到了亭子里。
青瓷色的茶壶里，白水已经滚了三滚，云苓将自己路上摘的一片黄连叶子扔了进去。
一股类似茶叶的清香味道散出，她浅浅啜了一口，只觉得微微发苦的茶水里带着一丝沁人的甘甜。
她以茶代酒与周琼碰杯，道：“先苦后甜。”
周琼一饮而尽。
心道，有她在，没有什么东西是苦的。
只有甜。
也只能有甜。
在山顶看了一会，眼见风大起来，老齐便道：“大小姐，下山吧。风大了，小心着凉。”
这么大的风，两位还在眉来眼去的，也不怕闪了眼睛。
等他回家就告诉老太爷，女大不中留，再不看好自家孙女，白菜就被野猪拱了。
临走，周琼对云苓道：“不如将这一套茶盏带回家吧。”
云苓诧异望着他：“不用了吧？留在山上也挺好的，下次咱们上山还能用呢。”
这货抠成这样了？
连一套不齐全的茶盏都要带回去？
镇西侯府是要垮了？
听到她说下次，周琼心里美得冒泡，但还是提醒道：“这个是前朝的青云瓷，应该有几百年的历史了，算是个古董，你若是带去当铺问问，能换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
他莫不是开玩笑吧？
想到方才明珠大大咧咧捧着来来回回接雪的样子，这要是一个不拿稳......
云苓满脑子都是三千两，立刻将茶盏收了起来，也不管周琼还喝不喝，将茶水倒了就交给了老齐保管。
“下山了你就去县城问问，真要是这么贵咱们就卖了，还能再买几个山头呢！”
想想就兴奋。
路上，她问周琼：“看不出来你对古董这么有研究啊，居然还知道价格，你以后空了就去古董铺子淘淘货？你这双招子不做倒爷可惜了啊，你是怎么知道的？自学的吗？”
周琼只得快步往前走，远离这些扎心之语。
他能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常常出入当铺知道的。
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也罢，谁让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呢。
等回到了唐家，周琼仍旧没有提出告辞，而是又留下吃了晚膳。
唐家众人很纳闷。
这世子爷上山看看庄稼心情就变好了？
上午还是一张黑脸呢，怎么下午就这么春风和煦的，还笑得这么俊逸迷人？
不得不说，周世子虽然是个纨绔，但人家长得好啊，一张带笑的脸简直无敌。
曹氏在心中暗叹，她以后是要做丈母娘的。
若以后有这样的少年郎给她当女婿，没出息就没出息吧，大不了让相公辛苦些，再开个食肆养着呗。
临了，等周琼告辞后，云苓又附赠了好些个点心让他带回去。
“三日后，我家的糕点铺子会开张，你帮我跟老夫人和湘姨说一声，若是得空的话，就来家里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