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柳生已经醒来了。
他老子娘哭得眼睛红肿，顾柳生疼得脸发白，呲牙咧嘴的哄她，“娘，甭哭了，爹和大哥都帮我出气，没啥好哭哇。”
他老子娘哭得更凶了。
顾柳生苦哈哈的看着，让亲大哥给劝劝，他亲大哥顾满生冷笑，“就你能耐，上赶着凑上去让人打断腿打断骨头。”
顾柳生抽抽的疼，不服气，“是我跑得慢一点，就差一点点，我就甩开他了。”
可惜没跑过，图纸也被抢了。
顾柳生急了，“哥，图纸抢回来了没有？”
“抢回来了。”顾满生攥紧手，“人被我们打断了腿绑在后院，爹说今儿就送他们去后山。”
后山？！
顾柳生呆滞一瞬。
顾满生瞪他，指着他的鼻子骂，“就你逞能，知道他们要抢图纸，你干啥不喊？不打你打谁？”
顾柳生支吾，“哎呦，哥我腿疼骨头疼，好疼啊。”
他老子娘端着大骨汤进来，瞪顾满生一眼，数落他，“柳子他疼你甭说他了，你爹跑出门，我看他有气，赶紧去看看，拉着他些，没得真惹出事来。”
顾满生急急找爹去。
顾柳生喝着亲娘的爱心骨头汤，擦掉额头上因为疼冒出来的细汗，他老子娘说，“你这伤筋动骨得养上百来天，顾丫头说不能下床走动，你想着以后不落下个瘸腿的毛病，就老老实实的躺着。娘留着养大你，你可别像你几个哥哥姐姐一样，生下来就是剐娘心窝子的。”
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是在也经受不起了。
顾柳生干巴巴的保证，“娘，我都听话。”
***
顾家村人人绷着脸，经过造纸厂侧边的屋前，他们都要走到门口吐口水，这里是装废料的，现在也装着两个打人五个壮汉。
“呸，啥玩意，来我顾家村打人。”
“呸！黑心肝冒坏水的。”
“呸！”
已经醒过来的两位大人羞怒，恨不得将这群没眼见的泼妇的头给拧下来，但是，他们的嘴里塞了脏布，臭味熏嘴，两眼发晕。
而五个壮汉，还死沉沉的晕着。
这个阴沟，跌得太惨了。
张镇长好几次想进去，都没那个胆子，只能蹲在屋子后面，又不想被牵连，又想这群蠢货赶紧把五洲史大人放了。
这心，就跟摊在铁板上煎。
那一声声‘呸’，听得他直冒冷汗，他现在都想大逆不道，一不做二不休，把五洲史给弄死得了。
让他们活着，以后他还能好吗？
张镇长又甩了自己一耳光，老泪纵横啊，悔啊！
老颠儿啃着鸡腿，不同情他，“该，贪多嚼不烂，你这回算是栽里头去了。堂哥，我给你个提议，你不如现在去讨好顾家村村长，说服让他们和你合作，只要顾家村能站在你这头，你这镇长就有的救，我们张家才有救……”
张镇长绷着脸。
老颠儿问他要不要啃鸡腿，给他啃一口，张镇长现在可吃不下，老颠儿不客气的吃自己的，“我就不明白这有啥好想的。你也知道顾家的成品纸吧，还有地瓜……你那当镇长的脑子，肯定比我好使，不然你也不能带着五洲史来顾家村，可惜没把事给办好。哥，五洲史心太大，顾家心也不小。”
话到这份上，说其他的就显得废话了。
老颠儿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你看看五洲史现在的处境，在看看你的，哥啊……别狼心狗肺啊。”
“老叔，吃饭了。”
“来了……”老颠儿拔腿就跑，老叔这个称呼，是他强烈要求顾家小娃这么喊他的，就是为了能得个得特的名儿，显得他更不一般。
张镇长目光涣散，慢慢的咽口水，他扶着墙壁直起身，一步步朝前走，脑子里散过太多东西。
心里发凉。
脊背发冷。
而这些，都不及他想张家九族半分……
他站在屋子门口，逆着光盯着里面的人，声音仿佛从外头穿透进来的，苍老又无奈，“五洲史大人……”
顾家人口多，菜也多。
吃饭的时候，都是热热闹闹的。
老颠儿又是个搞怪的，和傲娇的顾带妹两人就跟说二人转一样，逗得大家伙咯咯笑。
只是这顿饭没吃完，就被打断了。
杜大人死了……
顾小宝的筷子啪叽咋桌面上，猛地看向顾满生，急急的问，“谁做的？”
顾满生尴尬的讪笑。
顾小宝就知道不好，赶紧去造纸厂，老颠儿忙拉住顾满生，“梁大人呢？”
顾满生手抖，“只、只一个断气的。”
顾家人到造纸厂的时候，外头围着一群人，顾老七的堂兄弟们都在场，他们挤在屋子里，小辈们挤在门口，远远的能听到顾老二吼，“老子就打了他一个闷棍，他死了能怪我？”
“都让让。”
顾爷爷和顾小宝挤进屋，顾老三抓住顾爷爷的手，激动的喊，“老七，这孙子弄死了，真是不经打，咱们……”
顾爷爷瞪他一眼。
顾老三瞬间老实。
梁大人靠在墙边，睁开眼直视顾爷爷，冷锐的目光魄人。顾爷爷被他看得心里发凉，下意识的去找小宝。
梁大人顺着他的举动，移向顾小宝。
这个丫头……
顾小宝转身趴在顾爷爷的腿上，闷闷的说，“爷爷，我怕。”
顾爷爷猛地抬头，直视梁大人，沉闷中是不满，“她是个孩子，你看她干啥，没得吓唬孩子。”
顾老三大声囔囔，“你敢吓唬顾丫头，看我不把你的眼珠弄出来。”
梁大人扯了扯被塞脏布的唇角，闭上了眼睛。
这群粗人。
顾爷爷笨拙的安抚小宝后，才问被钳着的顾老二，“咋回事？好好的人怎么没气了？二哥，我们说好要留着气的。”
顾老二理亏，心虚的看别处，虚张声势的为自己辩解，“我、我就一棍子下去，都没使上打断他们腿的劲儿，我咋知道他这么不中用，敲一下就断气了？”
说道最后，他又理直气壮。
不是他的错！
顾小宝嘴角一抽，狭小的屋子里躺着个死人，刚知道这事的焦急褪去，很明显的感官提醒着她，这里有死人。顾小宝胃里一阵翻腾，松开顾爷爷的腿，往外跑。
跑两步的时候，差点扑倒在门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