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鱼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围住,还不待她说话阻止围过来的众人,胡千户就先说话了。
“好了好了!上次轮到徐老虎,这次轮到刘双,老规矩,第一封信小余兄弟读,其他的都由小余兄弟从旁看着由个人自己读,顺便看看谁记得的字最多!读错字或是不会读的最多的,老规矩,罚一百钱来!”胡千户大声宣布完,大家也就不挤着了。
刘双千户将信递给余鱼,笑眯眯的对大伙儿说:“这回我的信就麻烦小余兄弟给我读了,我这次终于可以做裁判,不用被罚钱了,哈哈哈!”
余鱼笑着接过刘千户递来的信,大声的读道:“父亲大人膝下敬禀者。上月来信已收到,父亲所寄钱物皆收到。母亲与儿闻父在军中立功,今升至千户,俱振奋不已。母言家中钱物颇丰,父亲大人可将俸饷留作别用……家中一切俱好,有族里长辈眷顾,父亲大人勿分心记挂,亦愿父亲大人在军中保重自身,惟愿战事早结,今秋能团聚一回。”
余鱼读信又快又清晰,很快这封长长的家书就读完了。
刘双在听余鱼读到他妻子与儿子嘱咐的话语时,早已眼眶湿润,见余鱼读完,连连道谢。
余鱼看着也有些感慨,这些汉子们大多目不识丁,且好些人都是农户征军到边疆来的。
他们要收一封家书不容易,且军中规矩多,一月顶多能给家中去一回信,且这寄信的花费不小。
刘双几个都是百户千户,大部分都是上次立功的,得了些赏赐,所以才能写信回家。
且这些人中,只有刘双的儿子在读书,他收到的家书是他儿子自己写的,其他人的家书基本上不是花钱请人代笔润色的,就是请族里读过书的人写的。
请人代写的信,大都写得文绉绉的,他们这些大老粗连听都听不懂。
余鱼有耐心,给他们读信时,若是遇到十分拗口难懂之处,会顺便给他们解释一番。
所以这些人便十分喜欢请余鱼帮忙读信。
余鱼来的次数多了,大家也就与余鱼熟识了,几个汉子也是求上进的,见余鱼好说话,便开始向余鱼讨教,现在这一营帐的人几乎都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唯有刘双来得最晚,认得字最少。
自打实行罚钱的规矩后,刘双总是被罚的那个。
余鱼读完,接着便是张百户拿起自己的信开始大声读起来,他读得磕磕绊绊,好些字不认识或是读错,余鱼便在一旁纠正指出,一封一百字不到的信,他读了将近一刻钟才读完。
之后大家按顺序读自己的信,这回错字最多的就是徐老虎徐百户了。
徐老虎身高体壮的大汉,不过年纪倒不算大,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他皱着眉头将这回错了的字来回的轻声念了几遍之后,便爽快的从床头摸了一百个大钱放到裁判刘千户那里。
“我的罚金!下回我定不会再错这么多字了!”交罚金的时候徐老虎掷地有声的保证道。
刘双接过罚金,对徐老虎笑道:“我回回都这么想,可是回回都是我交罚金,你这么说啊!没用!”一边说着一边将一百个大钱扒拉成几分,一营账的人一人分了五个大钱后,剩下的都给了余鱼。
刘双递钱给余鱼时,胡千户在一旁对余鱼说道:“这是这回给小余兄弟的润笔费,还请小余兄弟照旧给我们写一封家书,待下月能往家里寄信的日子,我们便寄了回去!”
其他人附和道:“对对对,也算是这次小余兄弟叫咱们认字的学费了!”
余鱼并不忸怩,接过了钱后,回营帐拿了八张裁剪好的白纸与笔墨又回到胡千户的营帐,将纸张铺开,提笔对胡千户说:“还是胡千户的信第一个写吧,来,胡千户请说!”
胡千户沉吟了一下,便开始说道:“小余兄弟,你帮我给我老娘写问好的话,顺便问她的腿好了没有,然后再跟我媳妇说,让她少往娘家跑,多多照顾好我娘与我年幼的兄弟,待我回去肯定记得她的恩情。若是她不顾念我家,等我回去就休了她!”
余鱼不管胡千户这话里有什么故事,只按照他说的话,稍微润色一下写好,然后递给他看。
胡千户拿着余鱼写好的信仔细看了看,很是满意的吹了吹信上未干的磨痕,说道:“小余兄弟不愧是小余兄弟,这笔字写得可真好!哪像我们,跟着你学了这么久的字,如今写的字还是一团磨痕。”
余鱼谦虚道:“哪里哪里,等大家再多读几个月的信,也就能自己读信写信了,我不过比你们多读了几年书罢了,不算什么。”
说完便叫下一个上前来说他想写的内容。
待信都写好后,余鱼将笔墨收好就准备回去了。
余鱼走出营帐,却发现徐老虎跟了出来。
“徐百户不必送我,这两个营帐每隔几步,我自己回去就是了。”余鱼以为徐老虎是客气想要送她,所以很是礼貌的阻止他的客气。
谁知徐老虎突然对余鱼作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小余兄弟,我……我有个事儿想求你……”
午间才被云清这么作揖求过的余鱼有些愣神,心想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人有事相求?
“你有什么难事儿吗?你说来听听,若是我能做到的,我必然会尽力帮你的!”余鱼对徐老虎的印象不错,帮他写过几次信了,知道他是个孝顺又实诚的人,所以对他态度倒还不错。
徐老虎听余鱼这么说,眼中闪过一丝激动,扑通一声跪在余鱼面前,“我想拜你做老师,请你教我读书识字!”
余鱼一惊,她还是头一回受别人这么大的礼,而且还是一个年纪大她许多的黑塔一样的汉子的大礼。
“我虽然读过几年书,但是并非什么大儒名士,你想读书识字,我可以指点你,但是拜我为师……”余鱼将手中的笔墨用一只手拿了,伸出一只手将徐老虎扶了起来,“我从未教过学生,只怕教不好你。”余鱼还是婉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