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山见北丫鬟皱眉，顿觉好笑。
知南丫鬟所言不虚，二少奶奶一向宽待奴仆，可要说九夫人训话，他倒以为这丫头有些口是心非了。
更何况他早知九夫人与她的关系。
“你们不信？”
欲将近日九夫人如何拘着她吃甚喝甚，乃至早晚勿贪凉之类的皆要当众与她训话的，碍于身份，她不可忤逆。
是以更觉拘谨，姑娘与二少爷训话，她尚可自辩的。
眼见那食店伙计，一道又一道的上菜，遂吞了话，又与那伙计说，“这些，皆为我家姑娘所爱，我亦喜食。”
伙计与众人道：“郎君，姑娘们请用，稍后另有所赠。”
北丫鬟好奇的盯着伙计背影，忽见门口遇的盼郎君，笑着与店内的伙计说话，伙计们却甚为恭敬。
“山哥，你瞧那人认识么？”
南丫鬟顺着多瞧两眼，凑巧那胖郎君亦瞧了回来，她装成不经意与北丫鬟说话，又听肖山道：“约莫为熟客了。”
熟客，不像。
稍后，伙计又端了道菜来，只道店家赠与南姑娘的，为之前失礼处赔礼。
南丫鬟与肖山听及此，皆知那胖郎君乃犇鱻麤店主了。
只北丫鬟揪着伙计，定要问清。
“店主，我怎的不曾瞧见的，他又如何认的我家姐姐，这般胡言，莫非瞧上我家姑娘了，你与我细细说来。”
“我家二少爷何等俊俏，你家店主如此，岂非自取其辱。”
伙计闻言，一时不知作何解。
店家可谓甚少来此，更不曾赠客人菜蔬，这般好心落在旁人眼中，竟成了那等招惹良家妇的狂徒了。
北丫鬟当伙计理亏，又起身问那伙计，店家何在？
敢打着欺她小南姐姐的名声，又辱她家姑娘的清誉，忍不了，她要将那道菜扣在甚店主身上，钱家乃钱塘首富，再说二少爷与姑娘手中生意可抵百食店了。
“小北，莫要无礼，”肖山将两人拉开，又对那伙计道，“小哥勿怪，劳烦引荐，鄙人代二少爷与二少奶奶多谢你家店主了。”
伙计知这郎君乃明理之人，略有犹疑，手指旁边的南丫鬟，“与二少爷二少奶奶无关，我家店主说与南姑娘的，小的岂敢胡言。”
“郎君若见店主，请随小的来。”
南丫鬟羞的脸红，待肖山与那伙计走了，她又悄悄瞥了瞥，店内不见那胖郎君了。
北丫鬟盯着菜左看右看，再寻常不过的酒泼蟹。
“你说这店主，他为何偏今日与我们这菜的，之前每日随姑娘来此，不曾听闻甚店主的，小南姐姐，莫非你与其为旧识？”
“你胡说什么，适才门口遇见的那郎君。”
胖郎君？
北丫鬟难以将这店与那郎君作甚关联，如此说来，倒真与她们姑娘毫无干系，可赠菜之行径有些许不妥。
“不对，以我之见，此人定安了旁的心思。”
北丫鬟凑到南丫鬟身边，说，“我已与山哥两心相许，小南姐姐你等姑娘回城，谁稀罕他的螃蟹了。”
南丫鬟推开北丫鬟，伸手取蟹肉，“我瞧着不错，你好生坐着挑些，待你家山哥回了，好伺候他用膳。”
北丫鬟又道：“那郎君容貌不端，只当有些臭钱敢觊觎姐姐你了，你却吃的下，要说姑娘与二少爷有明见，不与再食店有牵扯。”
南丫鬟道：“爱吃不吃。”
……
肖山随伙计至雅间，那店主临窗坐着，自斟自饮。
伙计近前道：“店家，肖郎君前来与你道谢。”
待伙计出去，肖山自报家门，“小的随肖家生乾少爷做事，如今代少爷打理北市三生缘礼行生意，有幸见陆店主，又得所赠酒泼蟹。”
“是以求小哥，欲来此与店主当面道谢。”
陆店主笑道：“肖郎君客气，如若不嫌，可共饮数杯。”
“北市着实有些热，稍后我将携酒出城，至苏州与旧友同游，待再回北市又不知何时了，今日与郎君有缘一见，亦为人生快事。”
肖山笑了笑。
这店主所言人生快事，估计非他的，当旁人不曾瞧见之前其瞥向那南丫头么，各人有各人缘分，他不多嘴。
“苏州，我家二少奶奶娘家有一丫头，曾在苏州打理生意，凑巧前些日捎了家书，说亦重返苏州的。”
“郎君可是说钱家在苏州的生意？”
“二少奶奶娘家有甚生意，鄙人不甚清，只听陆店主提及，一时多言了。”
又是苏州，肖山不得不将这些皆与二少爷二少奶奶出城之事多作猜测，尤其这店内奶茶，再细细琢磨，更觉有些干系的。
出城之前，二少爷二少奶奶有一日逛了北市，回来不久这食店对外售奶茶。
再有这店主口中的酒友，想来亦非寻常之人的。
他不好直问，于是提及钱妞了。
“无妨，”陆店主又道，“我那旧友，素来不拘世俗之事，最爱山水，性情犹如隐世高人，平生所学更非常人可及。”
“哦，听陆店主这般说，鄙人亦心生艳羡。”
“他以占卜为业。”
占卜为业。
肖山一瞬思及那御街的老丈了，曾助他家二少爷应选钱家之婿，如此说来，那老丈此时亦不在临安城了。
顿了顿，肖山又随口说：“前些日，我家二少爷陪二少奶奶出城，听说那崇庆府山水甚美。”
陆店主回：“不巧，数日前，我这旧友亦至崇庆府了。”
“待我出城，他将至曲江，再与我苏州一见。”
曲江，蔡娘子家堂哥，与那《秋山图》。
二少爷二少奶奶当真为那图出城的，他不敢再猜测了，以有事在身为由与陆店主说了句，遂出门走了。
南丫鬟如何试他，不过一笑了之。
可由陆店主处得来的消息，着实教他心生胆寒了，二少爷曾指《秋山图》，问了他与小韵好些怪话的。
他要如何？
更久之前，二少爷问他如何在肖家与其之中，作一选。
他回定随二少爷的。
二少爷如今究竟遇了甚事，又或者说中了甚邪？
他敢说如今二少爷与那齐州时的二少爷，当真不同，若再说些冒犯之言，好似容貌为二少爷，行为举止乃至心思皆不是了，这等奇事实在荒谬！
“山哥，你可算回来了。”
北丫鬟端着与肖山留的蟹肉，她有问那伙计的，伙计说与店家吃酒，勿须忧心的。
她陪着小南姐多饮了数杯，亏的留了些，否则这会只有蟹壳与她山哥吃了。
“账结了么，小北，你去。”
“不说小南姐姐请客么？”
“哦。”
“山哥，你醉了？”
肖山对着北丫鬟摇头，他倒愿此时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