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衡看着季诩，目光里只留着他的身影。
他微微一笑，冠冕上的珠帘随风而动，背后的数道门扉齐齐颤动，如同将遮掩的水帘摸去，露出底下的真容。
而重新出现的，更是让人惊惧。
青铜柱与铁链依旧存在，不同的是上面原本的鲜活身影已然消失，只剩下了一具惨白的骷髅，其余的青铜柱上，同样如此。
季诩喉间滚动，荆昧就这么死了？
那个在自己踏上这一行就有所耳闻的名字，与方行远同样被赞为龙凤之资的绝代双骄，竟然就这么死在了众人眼前。
季诩与他不熟，心里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但也难免会有一些兔死狐悲之意，更别说，对方还是在明面上早就‘内定’下的这一任的人间管理员。
自己本来的目标，就是在道会上与对方一较高下，然后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的。
可现在，好像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自己与对方唯一的交集，或者说可能有的交集便是来自秦淮，荆昧杀了秦淮，自己要为秦淮报仇，而现在，他已经死了。
季诩呼了口气，有些复杂。
“你的成仙之路，就在眼前了。”季诩看着季书衡，说道：“就连我，都是你的棋子，一会儿应该也会像他们一样吧。”
季书衡看着他，微微摇头，“我不会杀死你。”
“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吗？”季诩轻笑开口。
季书衡沉默，然后缓慢摇头，“没有什么，会比大道更重要。”
“那小双呢？”季诩抿了抿嘴，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在乎他吗？”
季书衡的眼神闪动，好似有着决意，“你应该也有所猜测吧，她并不是季家的人。”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季书义说道：“关于她的身世，这一点没有计较的必要。”
季书衡笑了笑，“是啊，她本来就不重要的，不是么。”
季诩双手缓缓握紧，身上有冰冷的寒气外露。
季书衡略带一丝惊讶，也有些好笑地看着，“怎么，这就打算跟你大伯动手了？有些东西，我都还没有说完呢。”
“还有那个必要么，到了现在，恐怕他们都想让你死吧。”季诩淡淡道：“现在的局面，已经很明朗了，关于你的生死，注定只能选择一个，在你成为东皇太一的时候。”
季书衡满意地点点头，“你成长的很快，我很开心。你说的没错，当我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就注定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会区分仓促与否。”
天上的云层裂开了一个口子，与原本消失了的空间裂缝相同，数道身影若隐若现。
季书衡抬头，眯了眯眼，“终于来了。”
高台之上的江远山心下一松，因为他看到了那里面同样出现的那道熟悉身影，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要开始。
玉璃等人各自退后几步，心下稍松。
天门之中的纯阳强者，终于来了。
……
“你没有动手，这让本座很意外。”
天上一道身影缓缓坠落，凌空漂浮于众人身前，看向季书衡时，脸上无悲无喜，声音很淡。
这是一个中年人，相貌略显普通，一袭长衫，如同古代文士，他是风九心，京城四家中风家的纯阳之境，可称老祖的绝世强者。
话音落下，天空之上的数道身影俱都落了下来，分散于季书衡身侧几处。
一共五人，其中季诩唯一认识的，便是蔺观海，对方也是此五人中唯一的女性。
今天的蔺观海打扮没有魔都时的那么随意，穿的自然不是睡衣拖鞋，而是一声干练的劲装，长发扎起，外套一件雪白的大氅。
季书衡的目光在几人脸上扫过，轻轻颔首，“你们还真是不怕死啊，为了本座，竟然连天门都不守了。”
“比起‘魔念’，目前你才是最危险的。”
姬寒川声音低沉，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好似寒冰不化。
其余两人，同样是京城四家中的老祖级存在，白家的白辞，太叔家的太叔忌。
“天门老怪十三人，七个入了轮回，你们四个来了这儿，只剩那两个家伙守在天门里，不怕成了魔啊？”
季书衡脸带诡笑，声音阴恻如来自寒渊下刮过的轻风，游荡在在场诸人的心头。
风九心眉头微皱，手上青色气旋浮现，挥手撇在结界之上。
“闲人退避。”
太叔忌嘿然一笑，看向玉璃，开口道：“小丫头，带他们出去，待会儿打起来，可就顾不上你们了。”
一旁，姬寒川的注意力全放在季书衡的身上，唯恐对方伺机出手。
“不要这么紧张。”季书衡伸了伸手，“让这些小家伙出去吧，本来他们也是无辜的。”
此话一出，强烈的违和感在众人心中浮现，更有深深的疑惑，眼前这人，究竟为何？
他想要成仙，而且相信也已经准备妥当了，可在如此关头，竟然会管要阻止他的众人？
至于所说的无辜，这种会为了自己的‘道途’而选择不择手段地杀人，并且谋划甚大，从一开始就双手充满血腥的人，竟然会在意其他人么。
可季书衡浑然不动，身上之前的伤势已然完好，背负双手，冠冕微沉，如同一尊帝王一般，静立结界之上。
他不着急，还很平静。
背后的门扉已然关上，那些化为骷髅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包括青铜柱和铁链以及阵法，他空空荡荡地一个人，就这么站着。
“别管他，你们先走。”风九心眉头一直紧着，开口示意。
来自各个势力的领队俱都带着自家的年轻后辈随着玉璃打开的洞天之门而向外离去，原本他们来时心思不一，可能还有趁火打劫的意思，可现在，当领略到双方的差距时，这种心思变淡了，而当这些纯阳强者莅临的时候，就真的没什么心思了。
他们想的，就是如何安全离开。
毕竟，同处小洞天之中，这些纯阳强者打起来可不会有什么顾及，只是简单的一道罡风，就足以让他们陨落了。
更别说，这等存在一旦交手的话，那将是‘域’的对撞，简单粗暴的战斗，却具备可以让纯阳之下形神俱灭的威力。
江远山看着蔺观海的背影，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在转身离开时，耳侧传来一声轻语，“在外面，小心【阴阳家】的人。”
原本有些失落的内心重新活泛过来，他昂首挺胸，踏步走进了光门。
一旁，源极抱着长刀直接离开，没有丝毫犹豫。
至于萧戮，早就在光门打开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