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走过的人喝下去之后，孟婆都会咧开她那张漏风的嘴笑起来，然后重复之前的动作，给下一个走过奈何桥的灵魂。
队伍很快变短，没有人会拒绝这碗孟婆汤。他们在进入阴间，走过黄泉路的时候就已经消除了关于对人间的记忆。而这所谓的孟婆汤，不过只是类似门票的东西罢了。
喝了它，才能过奈何桥，之后才能去投胎转世。
牛头马面引着灵魂走上了奈何桥，季诩和沈瑶两人缓步到了孟婆的面前。
桥边的冥卫手持长枪，看了过来。
孟婆抬起头，有些浑浊的老眼看向两人，辨不出眼神，就像是面对着历经沧桑的黄沙。
岁月的沉淀，才能平复年轻时的狂躁。
季诩笑了笑，不可否认对方比往生桥上的那个孟婆实力要强一些，但这种类似影响精神的法门，对他可起不了作用。
孟婆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目光在触及到面无表情的沈瑶后顿时一缩，有些不自然地低了低头，什么也没说。
“我们能直接过去么？”季诩还是微一拱手，问道。
虽然之前被在往生路上摆了一道，但自己也是杀了那里的孟婆，再加上又是直接冒然进来的阴间，在礼数上肯定是落下了。
之后毕竟还要阴司那边帮忙，一些必要的礼貌，该做足还是要做足的，至于对方接不接，那就不是他所考虑的了。
只要别没眼力见地触怒自己就够了。
但显然，眼前的这个孟婆还是有点哔数的。
“当然，”孟婆见他朝自己拱手，即便知道这不是对方低头，而是对整个阴间的一种礼数，但还是脸上一笑，开口道：“两位前辈请便就是。”
辈分的高低只有实力所决定，从来都不单纯靠年纪。
眼前的两人无论哪一个都不是自己能惹的起的，即便背靠阴司，孟婆还是不吝尊这一声‘前辈’。
本质上，她也是殉道者的一员。
对于先行者，在心里，她也有着同样的敬畏。
季诩点头，就连一旁的沈瑶面色也稍有舒缓。
两人经过对方，直接顺着桥走了过去。
身后伫立的冥卫依然如同雕塑般未动。
……
走过奈何桥不远，就看到了有些高耸的阴司大殿，外面的墙壁有近七米高，黑雾笼罩，阴森之意流露。
阴间的结界因为有了无面的帮助而没有阻拦到季诩两人，他们这才得以能窥见阴司的全貌，站在这里。
不然的话，光是那道结界就足够他们忙活头疼的了。
一队十二人的身穿盔甲的冥卫在大殿外持戈巡视，看到了季诩两人也并不在意，显然，他们已经得到了某种指令。
季诩见此，同沈瑶相视一眼，直接往门口而去。
说是大殿，其实也是一栋几层的建筑，里面包含了很多的房间构成，肯定是负责阴间不同职责的部门和单位。
两人一进去，便看到了在前方站着的身影。
一身灰色的麻布短打装束，显得很是干练，身材高大，面容硬朗，脸色却是那种久不见光的苍白。
如渊渟岳峙，一身气机凝而不散，内敛之余让人感觉好似面对一座山峰。偶尔流露的气息里，带着如同幽冥般的阴冷，森然。
阴司的通判，陆近渊。
他抬头看着两人，灰白色的眸子里好像含着雾，开口道：“费尽心思来此，所为何事？”
声音虽轻，却响彻在整座大殿之中，音线嘶哑，像是长时间未与人交流过一般。
季诩迎上对方的目光，开口道：“想拜托前辈一件事，帮忙从轮回册上找一个人。”
只是一见面，当感知到对方身上的气机的时候，他就已经判断出了，对方就是那晚蔺观海在魔都布下‘天人五衰之阵’中的一处阵眼。
这也让他有些感慨，果然强者认识的也是强者，围杀混沌想不到也有阴司的一份。
想到这，他不由看了眼身边的沈瑶，对方一直想要来阴司，无非也是想从陆近渊这看一眼轮回册，找到她那入轮回的主魂去向罢了。
而现在真站在这了，他反倒是怕沈瑶沉不住气，直接强行出手，那就麻烦了。
阴间终究是阴司的地界，两人虽然实力强横，但他还真没多少信心能在陆近渊的手上全身而退，哪怕对方现在明显是受伤不浅的样子。
毕竟，在这里他们调动不了天地之力，而对方，却依靠着整个阴间。
天时地利都被人占了，胜算太小。
……
陆近渊略一点头，第一时间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看向了沈瑶，“你呢？”
沈瑶挑眉，“本座也想看一看你的轮回册。”
季诩皱了皱眉，这话说的就有些不客气了。
语气太过强硬，对方毕竟是阴司的话事人，哪怕你是妖圣，这么跟对方说话也没有道理，这不是逼着对方翻脸么。
陆近渊没有理会她的态度，只是略一沉吟后，便说道：“你们是人间镇压一方的强者，帮你们在轮回册上找个人不难，可以卖你们这个面子。”
季诩心下一松，虽然知道对方肯定还会说个‘但是’，不过好在是没有直接拒绝，那就可以好好谈了。
他的脸上带着舒缓的笑意，静静等待着。
“但是，你们两人之中，本殿只能答应一个。”
陆近渊的声音有些缓慢，他看着两人，说道：“想必你们也能看出来，本殿前些日子受创，轮回册是天地奇珍，夺天地造化，我也不能强行动用，希望你们理解。”
“切，”听闻此言，沈瑶脸色微冷，嘴上说道：“轮回册一直掌握在你手里，你想什么时候看，想怎么用都行，哪来的这么多讲究。”
陆近渊剑眉微挑，声音也有些冷，“不要以为本殿给你面子，你就真可以在此放肆。”
沈瑶眯眼看他，大有一眼不和就要出手的意思。
季诩拉她一把，有些头疼地问向陆近渊，“不能通融一下吗？”
“本殿实力未复，强行动用轮回册必遭反噬，找一个人已经是极限了。”陆近渊摇头，态度很坚决。
季诩抿了抿嘴，看向沈瑶，后者同样看了过来，目光也有些坚定。
名额只有一个，现在，就是他们两个人做出选择的时候。
陆近渊安静站着，一动不动，如同那些伫立的冥卫一般，好似雕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