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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身份悬殊,如何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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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玉弦是谁,这世上的二愣子多了去,偏偏玉弦也是其中一个。何况这个二愣子还是个大力气的,吃的多,使的力大,又是个死心眼的老实人。

虽然容景甫是齐王,玉弦也认出来了,可底下压着的是自家主子,她更熟悉。

左看右看找不着下手之物,玉弦突然操起随身的斜挂包,冲上去对着容景甫的后脑勺便砸下去了。一声闷哼,顷刻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不见了。

苏婉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有温润的东西吧嗒、吧嗒的落在她的胸口。白皙的肌肤上,染上了明亮的嫣红之色。她直勾勾的盯着眼前面色瞬白的容景甫,看着鲜血沿着他的耳髻徐徐而下。

她惊惧的眨了眨眼睛,素白的面颊没有半点血色。

便是玉弦也跟着愣了,伸手一摸自己的斜挂包,脑子嗡的一声炸开。我的娘诶,她怎么忘了,自己的斜挂包里放着主子的墨砚。上次这墨砚砸了月氏国的七皇子,这次又砸了齐王容景甫,还真是三生有幸。

马车还在颠簸着往前冲,玉弦一时忘了勒马。一个颠簸,玉弦急了,慌忙去拽马缰,想将马车停下来。

容景甫笑得有些吓人,视线却仍旧落在身下的苏婉身上。他深吸一口气,渐渐的俯下身去,只想继续方才的吻。

可是苏婉反应过来了,也不知哪来的气力,又或者是方才玉弦那一记猛砸,让容景甫有些迷糊。苏婉推开了容景甫。几乎是毫不作想,愤然跳下了马车。

马儿方才受了惊,撒开蹄子正在飞奔。

苏婉这一跳,因为惯性的作用,顷刻间翻滚在地,身子就如同丢出去的藤球,正逢着一个浅斜坡,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这下子,别说是玉弦,便是容景甫也愣了。

玉弦是个直性子,见着主子跳了,二话不说也跟着跳了马车。不过她倒是还好,本就是干惯了粗活的,这一跳也只是身子一晃,在地上滚了一圈便醒过神来。

主子!玉弦疯似的往斜坡下追去。

斜坡不深,就是个小陡坡,可苏婉滚到了那儿,竟是一动不动。这可急坏了玉弦,也吓坏了蹿下马车的容景甫。

容景甫顶着一脑袋的血,抓狂的奔向苏婉。

主子?主子!玉弦险些哭出声来,吓得脸都白了,主子?

苏婉只觉得脚疼,脚踝上疼得刺骨。身上有些细细的血痕,都是滚下来的时候被碎石割到的,只是皮肉伤,倒也没什么大碍。因为衣衫被容景甫撕碎,玉弦第一时间褪去外衣披在了苏婉身上,回眸便是愤愤的盯着急急而来的容景甫。

别过来!玉弦厉喝,当下抽出了斜挂包里的墨砚,你再伤害主子,就别怪奴婢不客气了!殿下,主子好不容易鬼门关走了一圈活下来,奴婢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再死一次了!殿下如果真的有这份心思,也该知道这事急不得。主子不愿意,殿下便是强求又有什么意思?

苏婉说不出话,这话自然要由玉弦来说。

好歹也是大门大院里出来的,憨厚是一回事,言语技巧又是另一回事。

容景甫一脸的血,显得有些面目狰狞,他本意是过来看看苏婉伤得怎样,可这一脸的冷怒之色,却让苏婉和玉弦以为他要动手。

苏婉的手缓缓举起,容景甫这才发觉自己袖中的短刃,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苏婉的手中,约莫是她推开他跳车的时候,顺带着抽走的。

主子?玉弦虽然想保护苏婉,可也没想杀了容景甫,到底是齐王殿下,若是出了事,她跟主子两条命都不够抵偿的。

你想杀了我?容景甫眯起了危险的眸子,眼前这个女人,固执得让他愤怒。一种无言的焦躁,莫名的咬牙切齿,你真的想要我死?难道我如今的改变,你都看不出来吗?还是说,你在外头有人了,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齐王府?

苏婉握紧了手中的短刃,笑得冷冽。

玉弦道,主子行得正坐得端,殿下就算要杀人,也该堂堂正正的来。咱家主子为人清白,到底是不是那样的人,难道殿下不清楚吗?主子为什么要离开齐王府,为什么排斥殿下。殿下心知肚明。玉弦不敢说太清楚,否则她怕容景甫会杀了自己灭口。

自己此身倒也罢了,可主子到时候一个人,怎么办呢?

她放不下心。

主子的性子,实在太倔强,可这颗心却是太软,她得随时盯着随时帮衬才行!哪怕做个挡箭牌,也是极好的。

跟我回去!容景甫上前。

苏婉摇头,突然将短刃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那张倔强的容脸因为尘土而显得极为狼狈,血迹斑驳的衣衫,唯独不变的是那双倔强至极的双眸。她跌坐在地,气息微促,短刃已经割开了脖颈上的肌肤,雪肤之上微微淌着刺目的嫣红。

她是认真的!

打死也不会跟他回去,除非她死,那他就可以带着她的尸体回去了!

容景甫顿住脚步。突然有些不敢向前。

因为他很清楚苏婉的性子,她既然能把自己毒哑,就真的能在他面前自尽。换做以前,他求之不得,可是现在他突然犹豫了,不敢上前半步。他有些害怕,害怕真的把她送上了绝路。

但是他又不想放弃,好不容易找到她,好不容易抱住了她,好不容易差点要了她——现在突然放手让她走,他怕她又会消失在茫茫人群里。而且这一次,她一定会消失得更彻底。

婉儿。他很少这样称呼她,一直都是直呼名讳。

苏婉有些不习惯,可更多的是对于齐王府的恐惧。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她不想回到那个囚禁了自己那么多年的牢笼里。更不想去管容景甫和苏离的恩怨纠缠,他们的缠绵悱恻,何曾与她有过半点关系,可偏偏将她卷进了这无休止的折磨里。

她累了,不想再跟前尘往事有所瓜葛。

我会好好待你,你跟我回去吧!容景甫说得很轻,他的头上还在流血。

可是他说的话,苏婉一句都不肯再信了。他给予的承诺还少么,说好了从此各不相干,可最后呢?他却步步紧逼,连所谓的契约都已抛诸脑后。

苏婉摇着头,绷直了身子,脖颈上的血染红了胸前衣襟。

他看得有些眼睛发直,看得心里发寒。

连玉弦都瘆的慌,生怕自己的主子一个狠心,就这么一刀下去,了结此生。所以玉弦不敢说话,只是屏住了呼吸,若是主子当真了,她还得想着怎么夺刀。被带回齐王府,总比曝尸荒野来得强吧!

婉儿,把刀放下,我们一起回去。我保证,不会再伤害你!容景甫好言相劝。

可是苏婉哪里听得进去,她对容景甫早已不报任何的希望。既然要被带回去,还不如死在这儿,从此什么都不管,欠的还的,都一并了账。

慢着!容景甫疾呼。紧盯着苏婉的手,容景甫徐徐起身,一张脸从瞬白变成了铁青,你就那么恨我吗?婉儿,等你想通了,随时回齐王府。我会在齐王府等你,当然时间不能太长,我等不了太久。一个月的时间够不够?我只能给你那么多的时间,我的耐心只够这么久。

语罢,他转身离开。

临走两步,他又回头望着始终不肯轻易放下短刃的苏婉,这性子还真是太刚烈,刚烈得让人措手不及。怎么从前没发现,她这么不要命呢?

小妮子隐藏得太好,实在是太让人惊喜了!

就好像一惯的懦弱猫儿,突然伸出了锋利的爪子。不管是谁,都要挠上几道血痕方能罢休。可偏偏她这样的小心翼翼,又让人心生不忍。

直到容景甫渐行渐远,玉弦才红着眼睛,小心的取下苏婉脖颈上的刀刃。她发现,苏婉的身子在抖,其实苏婉早就撑不住了。可骨子里的倔强不允许她低头。

主子!玉弦低低的喊着,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殿下走了,咱们安全了。

安全了?

苏婉垂头,一身的新伤旧伤。有泪潸然而下,沿着面颊徐徐坠落。

马儿惊了,带着马车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如今要回城,只能靠走的。

主子,咱们回去吧!玉弦抹着眼泪,等回到了红坊,主子就安全了。有林大夫在,主子不会有什么事,殿下也不会找到你。

苏婉点了头,觉得方才那一跳,浑身的气力都用尽了。

好在她保住了清白,也保住了自己的命。有时候她会想,当一个女人还能保持初衷的时候就是还充满希望的时候,如果有一天,她保不住自己的身子保不住自己的命,也许只能剩下破罐子破摔。

希望,永远都不会有这么一天。

脚踝上疼得厉害,苏婉有些站不起来。

玉弦愣了,主子,是扭伤了还是伤着骨头了?

苏婉摇头,她哪里知道,横竖就一个感觉:疼!

见状,玉弦红了眼眶,早知道主子会受伤,自己那一下就该砸得更重一些,怎就这样没出息呢?瞧着是齐王就不敢下手!砸七王子的狠劲,去哪儿了?

瞧着天色渐亮,得赶紧回去才是。玉弦蹲下身子,主子你上来,奴婢背着你回去!

苏婉深吸一口气,用沙哑的嗓音低低的开了口,没事,能走!

上来就上来,哪儿这么矫情!玉弦背对着苏婉,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哭了。可声音瞒不了人,苏婉何其聪慧,哪能听不出来这哽咽的音色。

也不再推脱,苏婉乖顺的伏在了玉弦的背上。

玉弦背起苏婉便往城里去,主子你放心,奴婢别的没有,就是力气大,早上吃了八个包子,这会子有的是气力。

晚上给你做好吃的!苏婉伏在她的背上。低低的说着。

玉弦笑了,谢主子!

脚踝处疼得厉害,苏婉的脊背上,冷汗一层接着一层的往外渗,气息都跟着喘了起来,玉弦,你放下我歇会,我、我疼得厉害!她说得很轻,却也极度无力。

玉弦在路旁捡了个阴凉处将苏婉放下,一脸的焦灼,主子,还能不能忍得住?等回到了城里,让林大夫瞧一瞧就会没事了。她医术那么好,必定不会让主子有事。

苏婉白着一张脸,点了点头却只觉得累。又疼又累,眼皮子都上下打架,钻心的疼痛让她浑身上下皆被冷汗打湿,整个人有些精神恍惚。

主子?还行不行,奴婢再背着你走一程。玉弦身上也满是汗,走了那么久,她实在也是累坏了。苏婉的身子再轻,那也是有点分量的。

不远处,有哒哒的马蹄声疾驰而来,伴随着尘烟滚滚。

玉弦快速挡在苏婉跟前,免得教人看见自家主子,惹得主子害臊。

一小队快马疾驰而过,尘烟刺得人口鼻不爽。本以为这便没事了,哪知不多时,那一小队快马又折返了回来。

玉弦愕然愣住,怎么是——

是你!一声温厚之音,带着熟悉的低沉。

苏婉抬头,娇眉微蹙。

晨光熹微里,策马鼎立的男子,背光而坐,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刀斧雕刻的脸,显露着极为刚毅的轮廓。从眉目间的英气,到行伍之人身上散发出的一身英气,极大程度的彰显着属于他的果敢与英勇。指节分明的手,紧勒马缰,他看向她的目光平直而不夹杂一丝一毫的情愫。

在她眼里,此刻的他极尽肃穆之色,但肃穆之中又不乏温和。

殿下。玉弦行礼。

容景垣翻身下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继而环顾周围,是遭遇了什么?

苏婉这才想起自己此身的狼狈,下意识的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衣衫,一张脸红一阵白一阵,甚是难看。

见她不愿多说什么,容景垣便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快速与她披上,你们这是要去哪?

回殿下的话,奴婢随主子回城。玉弦毕恭毕敬。

我送你们回去,两个女儿家在这地方歇着,不太安全。眼见着月氏国的将军即将抵京,她们在这儿歇着,难免会有危险。到底是齐王府的人,虽然自己跟齐王不是很合拍,但看在林慕白的份上,也该施以援手。恭亲王府看中的人,容景垣无论如何都得搭把手。

玉弦连连道谢,多谢殿下。

容景垣转身,走吧!

主子,你能不能站起来?玉弦问。

苏婉哪有力气站起来,疼得面色发白,只有喘气的份。

容景垣微微一怔,不由的有些迟疑,脚受伤了?

主子的脚兴许扭着了!玉弦也不知道主子伤的有多严重,反正是伤着脚了,至于是扭着是断了她都不知道,横竖是不能走了。

容景垣有些犹豫,看一眼自己随行的那一小队亲信,一个眼神过去,所有人都背过身去快速的站成一个圈。

玉弦一愣,这是望风呢?

想了想,也不由的背过身去。

容景垣走到苏婉跟前,徐徐蹲下身子,我、我帮看看,如果伤着骨头,可以先帮你固定一下,否则我怕你回不去城里。如果是扭伤,那只好委屈你先忍一忍。

苏婉也知道此刻的情非得已,抿唇点了头。

深吸一口气,容景垣小心的握住苏婉受伤的脚,慢慢的抬到自己的膝上放着,缓缓褪去她的鞋袜。这还是容景垣第一次摸女子的脚,是故他有些紧张。

白如藕跟的小脚,光滑如玉的肌肤,丰盈而饱满。

见惯了军营中男儿的大脚丫,臭脚丫,如今见着这样一双如璞玉雕琢般的脚,让容景垣的面色微微变了少许,是这儿疼么?他极力镇定心神,望着脚踝处的淤青,低柔浅问。

苏婉咬牙点了头,一张脸有些白里透红。

他的手虽然指节分明,可因为长年累月的骑马勒缰和握剑杀敌,掌心有着不少厚厚的茧子。指尖带着行伍男子特有的粗粝。慢慢滑过她的脚踝,而后在她的伤处稍稍用力。

她的身子陡然一缩,他忙收了手,是脱臼!想了想,又道,我可以帮你接回去,但是有些疼,你能不能忍得住?

苏婉看着他,又看了看自己疼得厉害的脚踝,咬牙点了头。

会有点疼,但是只要接回去,就不会有大碍。容景垣不会哄女人,只是实话实说。想了想,便又靠近了苏婉一些,坐在了她的身边,这样吧,你在心里默数,从一数到十。只是脱臼了,没有伤到骨头,所以接回去很快的!

苏婉蹙眉望着他,咬紧下唇。

容景垣深吸一口气,那么现在开始了!

她点了头,下意识的抓了他的胳膊。她紧张,也怕疼,所以浑身紧绷。

别怕,没事的!容景垣瞧了一眼她的手,此刻正死死的抓紧自己的胳膊。行军打仗多年,他还没碰过女人。他带领的军队素以军纪严明着称,是故他率先严于律己,从没有——下意识的将视线挪开,容景垣默数,一、二、三、四——

一声低唤,伴随着咔擦一声,骨头的脆响。

玉弦急忙转身,骇然身子一怔。看了一眼,玉弦又乖乖的背过身去,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可不——苏婉抱紧了容景垣的胳膊,这一次可算是疼惨了。就算刀架在脖子上,就算是被毒哑,似乎也没有现在这般疼。哭的时候,自然是连以前的委屈都一块淌了出来。

容景垣刚给接上骨头,苏婉就抱住了他的胳膊,几乎是出于男人保护弱小的本能,他的身子一僵,而后快速的抱紧了她。可抱紧了之后他才觉得不太对劲,不是接骨吗?怎么就抱上了呢?

伏在自己膝上的女子,虽然落泪,但没有喊过一声疼。她是柔弱的。却也无比倔强。

轻叹一声,他收回了环抱的手,小心翼翼的放下她的腿。抬头看她时,笑得有些僵硬,没事了,已经接回去,只要你小心一些就不会有大碍!

他徐徐起身,颀长的身影将她笼罩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蹙眉望他,噙泪双眸,若风过湖面,漾开涟漪无数。

她张了张嘴,用嘴型道了一句,谢谢。

他哂笑,不必谢我,如果你不是二哥的人,我不会救你。语罢。掉头就走,一刻也没有停留。

二哥?

苏婉苦笑,如果不是他所谓的二哥,她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这般狼狈。真是因果循环,可悲可笑。

会骑马吗?容景垣问。

苏婉摇着头。

见状,容景垣有些犹豫,难不成让她跟自己这些部下同乘一匹马?她的身份摆在那儿,似乎有些不妥。

玉弦忙道,奴婢可以自己回城,奴婢没受伤!

思虑再三,容景垣道,你们先带这位姑娘回城,而后去巡城司等我,我很快就到!

是!这些部下都是他的心腹,是故谁也没有多问。

玉弦被带走了,虽然她也舍不得自家主子,可玉弦也不是傻子,看沐王殿下这般举动,敢情是想偷偷送主子回去。既然是好心好意的事,她没道理在他们中间当蜡烛。

我送你回去!容景垣道。

苏婉望着他,徐徐点了头。脚踝处还有些微疼,但是没方才那般刺骨,看样子他还是有些本事的。站在他的马下,苏婉有些犹豫,这高头大马的,她哪里爬得上去?

深吸一口气,容景垣突然将她打横抱起,直接托上了马背,惊得她慌忙抱紧了他的脖颈。等坐到了马背上,一颗扑通扑通的心才算稍稍平复。回过神来,容景垣已经坐在了她的身前。不叫她看清楚自己的神色。

待会把脸遮起来。他道。

苏婉心中微怔,却也明白他的意思。

说到底,他们身份有别,一个是沐王,一个是齐王侧妃,落在别人眼里都是话柄。她此身倒也罢了,却不能连累他。

嗯!她低低的发了一声。

他也没在意,只道了一句,仔细些,我们回城!顿了顿,又道,会有些颠簸,可以、可以抱紧我。我别无他意,你莫多想!

音落,马儿撒开四蹄,飞奔而去。

她不敢去抱着他,只能扯着他腰间的衣裳。可是容景垣的马乃是战马,战马的奔跑速度和耐力不是寻常马匹可以比拟的。

苏婉只觉得耳畔冷风呼呼的吹过,整个人都好像要被风刮出去,眼见着是要被颠下马背。

容景垣也不是傻子,身后的女子这般的矜持窘迫,他不是毫无察觉的。可已经上了马,再矜持便会有危险,她身上还有伤,再摔一次只怕——他得背着她回去了。

思及此处,容景垣也顾不得其他,单手勒着马缰,另一手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柔若无骨的十指纤纤,冰凉得让人心疼。他二话不说,便把她的手搭在了自己腰间。

风中传来他低沉浑厚之音,抱紧,别摔了。

苏婉心下一抽。她还没抱过男人面上顿时若火烧般灼热,抱着他腰肢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脊背上,热得冒汗。可是马儿颠簸得厉害,她若是不抱紧,还真的会摔下去。

于性命而言,此刻的窘迫便不算什么了。

横竖他背对着自己,也不看不到她的满面通红。

天知道容景垣此刻的心情,她没抱过男人,可他除了自己的母妃,也没有抱过女人,更没有这样近距离的被女人抱过。

他的心里也是窘迫而焦灼的,身上热热的,不知该如何处置。

直到将苏婉送到了那个农家小院前面,勒住了马缰,容景垣才慢慢的回过神来。他哑着声音道。苏二小姐,到了。他没有喊她侧妃,而是尊了她待字闺中的称呼。

腰间的手,徐徐抽出,容景垣低头时,只看到素白的十指慢慢抽离,最后腰上一空,便只剩下了自己的腰带。

深吸一口气,容景垣下马,站在马下看她。

苏婉也正好低眉,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个未经人事的男女,有了短暂的目光相触。但随即又被理智拉回了现实,他朝着她伸手,下来吧!

她抿唇,犹豫了一下才把自己的纤纤素手递到他的掌心。

他的掌心是马缰勒出的厚茧。却足够温暖。她的手很柔软很细,就这么盈盈一握,似乎都怕给捏碎了。是故容景垣不敢握得太紧,掌心有些莫名的濡湿。

苏婉屏住呼吸下了马背,落地的那一瞬,容景垣道,仔细脚下,脚上的伤还没好。

她突然红了眼眶,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让脚底落了地,心也跟着落下。

手一松,他已翻身上马,没有顿留没有回头,直接离开了她的视线。留给她的,只是扬长而去的背影。她定定的站在那里很久,直到掌心的温度渐渐的淡了下去。可茧子磨砺的感觉,却有些挥之不去。

下一刻,苏婉突然笑了,笑得面颊绯红。若三月里盛开的娇艳桃花,在温暖的春日里,盈盈而下落着迷人的桃花雨,无声无息的砸在了心坎上。

深吸一口气,苏婉若无其事的笑了笑,低眉望着自己的脚踝。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的披肩忘了还给容景垣,慌忙取下才惊觉,他早已不知所踪。

那么,下次再还他吧!

容景垣固然是谨慎的,所以他亲自送人,而且送到这农家小院,其实也算是为了保全苏婉。毕竟当日苏婉也是他救回来的,就放在这小院里。

苏婉想着,这是他第二次救了她。先前的救命之恩还没还,这次的路见不平又该如何呢?抱紧了怀中的披肩,希望此生还有机会偿还。

一件披风,算是扯出了一段姻缘。

只是这身份阻在那儿,总不是件好事。

容景甫的威胁还音犹在耳,苏婉哪敢轻举妄动。

——————————

容景甫是顶着一脑门的血悄悄从后门回来的,飞舞去书房的时候,吓了好大一跳。玉弦下手素来很重,所以嘛——容景甫也算伤得不轻。

可奇怪的是,容景甫不许任何人乱嚼舌根,对于自己的伤也是只字不提。

但飞舞却明白了过来,只怕自己这位殿下,动了真心,也下了功夫。可惜那位不开窍的,只怕习惯了拒人千里,这一出去便不会再回来了。

男人这种生物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在身边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知道丢了没了失去了,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想要的竟是自己从未珍惜过的。于是乎,又开始发了疯的想去追回来。

运气好的,追了回来。

碰见倒霉的,只能追了悔。

因为不会有人一直在原地等你,伤透的心,便是华佗在世也无法修补。

月氏国的二位将军已经到了京城,所以容景甫这件事很快就被人淡忘了,毕竟天下为重。两位将军的到来也意味着恭亲王府的婚事开始了序幕,瞧着满城彩绸翻飞,听着鼓乐齐鸣的声音,好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真让人觉得讽刺。

眨眼间,今儿个便是大婚之日。

蔷薇推着林慕白走在恭亲王府的回廊里,林慕白面不改色。对周围的一切仍旧是淡淡然的表情。虽然知道容盈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可看这自己心爱的男人娶亲,心里还是不好受。

她坐在那里,看着满目的嫣红,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夜。

那时候的自己,亦是一身嫁衣如火。

那时候的容盈,牵着她的手,走过火树银花的回廊,看尽漫天的星光灿烂。她曾经也单纯的以为,那便是一生,直到后来江山动摇,她才知道原来天长地久是件那么难的事情。

主子,是去明月轩吗?蔷薇问。

林慕白点了头,挑了个好时辰,让自己忙一些,挺好的!说着又笑了笑,徒弟成亲,哪有师父不到的道理?

那殿下呢?蔷薇蹙眉。

林慕白面色微滞,他成他的亲,我当我的主婚人,似乎并没什么不妥。

蔷薇知道,主子这是难受了。

紧赶着便去了明月轩,那头——如意一身嫁衣,轻挽的发髻上,那枚修补极好的金镶玉簪子,在微光里散着璀璨流光。凝眸且看铜镜里,娇颜如画,笑靥如花。

如意回眸,浅笑轻唤,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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