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的功夫，沈嫣然就端着装着温水的搪瓷盆，从灶房里走了出来。
沈岁欢拿出搪瓷盆里已经浸湿的白毛巾，拧了拧，轻轻地帮张秀慧擦拭着脸。
接着，她解开张秀慧头上的发绳，重新用黑色木梳理了理头发，又将张秀慧的长发盘了起来，用黑色夹子理好了碎发。
之后，沈岁欢在沈嫣然和沈向阳的帮助下，把坐在地上的张秀慧扶了起来，将其安置在木椅上。
最后，沈嫣然重新端了水，帮着沈安安和沈宁宁两姐妹洗了脸。
而沈岁欢则猛灌了几口凉白开，润了润嘴角的死皮，又用井水洗了把脸，顺便用拧干的毛巾擦了擦脖子。
痛快。
等到沈家人收拾好了，原先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王家人就站不住了，他们彼此看了看对方。
最后，还是王丽做了先锋。
她率先抹了眼泪，阐述道:“妈，朝阳走了，我心里也难过，我也想守着他……”
站在王丽身旁的王李氏见话头不对劲，拍了一下王丽，抢话道:“亲家母，俺闺女有心，可怜沈朝阳年纪轻轻就走了。”
“但她才二十来岁，怎么能守寡呢？你就当可怜可怜俺这个闺女吧，让俺带她走吧。”
沈岁欢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王李氏说得倒是可怜，反而衬着沈家人不讲理。
坐在木椅上，张秀慧一改往日的柔弱，厉声道:“我儿子头七都没过，她想走，她想得倒美。”
今个，才是沈建国和沈朝阳牺牲的第四天，未过头七。
一声年迈的嘟囔声在门外响起:“头七都不守，朝阳他媳妇真没规矩。”
虽然声音小，但是旁边的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于是轻声反驳道:“老人家，现在可不讲究这个了……”
“现在就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沈家老大对不起她呢……”
“是呀是呀，沈家老大为人可是没的说，这才走了没几天，他媳妇就要离家，真没良心……”
“早走晚走，都得走，估计是怕之后走不掉吧……”
“朝阳他媳妇是不是外面有人了，要不怎么这么着急归家呀……”
议论纷纷。
王丽耳朵尖，听得清清楚楚，面红耳赤，羞得抬不起头。
王胜利一看，形势不妙，立即站了出来，厉声道:“老太婆，俺姐俺是肯定要接走的，赶紧把抚恤金拿出来，别逼着俺再动手。”
“这次，俺可不会再客气了。也别说，俺欺负你们孤儿寡母的，谁让你们不识相呢。”
沈岁欢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沈嫣然抢了先:“你动手试试呀，以为我们沈家人是吃素的呀。”
说完，沈嫣然就跑到灶房里拿出了擀面杖，大概三四十公分，还是木质的。
原来，她是准备拿菜刀出来的，菜刀可比擀面杖吓人多了，但是万一伤到人……
作为管事大妈的一大妈，可见不得有人在院里猖狂，她一拍手里的扇子。
“之前让你动了手，那是我们没想到，现在再让你们伤了人，我们家属院的脸就被踩在地上了，真以为我们好欺负呀。”
“对呀，你动手试试，解放，他要是动手，你就去保卫科喊人。”
“好嘞，李婶子。”
左邻右舍纷纷响应。
平日里有什么鸡毛蒜皮的矛盾，那是内部的事情，一旦要对外，便都齐心协力。
团结，就是力量！
见此，沈岁欢感激地看向大家，鞠躬，朗声道:“谢谢大伙仗义相助了，我沈岁欢记着了。”
然后，她转头对着王丽一行人:“动手，我们不怕。但是，动手了，也解决不了任何事情，你们还得进局子。”
“这样吧，明天，你们再过来，我们把事情处理掉。今个，你们把要求讲清楚。”
王丽扭头看了看王李氏和王胜利，三人围成一个圈，小声嘀咕着。
没一会，三人便站直了身子，王李氏率先说道:“俺闺女，俺肯定是要带走的，还有抚恤金，也要一分不少地给俺们。”
抚恤金，很重要。
王胜利连忙点点头附和，王丽站在一旁，弱弱地补充道:“招娣和来娣，我也要带走。”
此话一出，沈嫣然气极了，直接骂道:“王丽，你给我记住，我们沈家没有招娣和来娣，只有沈安安和沈宁宁。”
自从王丽带着娘家人过来闹事，沈嫣然就不把她当家人了，也不喊她嫂子了，直呼其名。
要是往日里，张秀慧还会管管，但是现在……
王丽自从头胎生了双胞胎女孩，就一直想生男孩，只可惜这几年没再怀上，于是，便想走“捷径”，给沈安安和沈宁宁改名——招娣、来娣。
但是，沈家人一直没同意，尤其是沈朝阳。
看着妻子王丽这样重男轻女，他就更加疼惜双胞胎女儿了，平日里一下班，就去供销社给闺女们买吃的、玩的。
改名，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王丽没能如愿，便有些不甘心，平日里总爱唤招娣来娣，好像这样，便能生下儿子一样。
王胜利强忍着脾气，赶忙劝王丽:“姐，那两个拖油瓶，带着干啥，咱们不要。”
两个拖油瓶，要了没用，带回家样子还浪费粮食。
王李氏也是同样的打算，哄道:“丽丽，带着招娣和来娣，你怎么能找个婆家呢？听话，咱们不带。”
接你回家，是图一份彩礼还有抚恤金，再加两个拖油瓶，还得多两口嘴，不划算。
沈嫣然翻了个白眼，刚想反驳，就被沈岁欢抢先道:“就这些吧？”
赶紧走。
说完，赶紧走。
只见王胜利转了转眼珠，趁胜追击:“给老子搞份工作，老子也要当城里人。”
吃城里粮。
美滋滋。
沈嫣然气得直拍胸口，骂道:“你想得美，还搞份工作，你咋不上天呢。”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心里没点数。
要知道，城里的工作，城里人都分不过来。
那都是家家户户抢着的，没有本事，没有人脉，都搞不到手。
大多数城里人，都是一家只有一个人有工作，勉勉强强地养活一家老小。
还有不少人家都是一个人上班挣钱，家里人在乡下种田。没办法，没分到房子，或者是没分到足够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