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暗，一望无际的阶梯终于清扫完，齐衔静坐于一角，衣摆轻扬，墨黑的眼眸清凌如清幽的寒潭，无涟无漪，看不透在想什么，只是那挺直的脊背，却仿若带着一丝寂寥。
“吱吱。”短短的小爪子点了点他的背。
齐衔眼帘微抬，原来是一只灰色的中级灵鼠，湛蓝的圆眼，圆滚的毛绒身子，仅有腹部泛着银光。
灵鼠粉嫩的爪中正捧着一颗紫色的果子，晶莹剔透，灵气浓郁。齐衔有些怔然，试探地问道：“这是给我的？”
低沉的嗓音中又带着少年独有的干净清澈。
灵鼠迅速地点点头，两只半圆耳朵微颤。
齐衔修长的手指捻起那枚灵果，放在嘴边轻轻一咬，浓郁的灵气伴随着果香滑入喉间，原本沉重的四肢百骸变得轻透，丹田内升起一股暖意。
“谢谢。”齐衔唇角微勾，眉目疏朗。
“吱吱。”灵鼠往前走了几步，圆亮的大眼睛看着他，两只短小的爪子环抱成圆比了个果子的形状，又挥动着往前刨，示意跟着走。
齐衔些微犹豫后，站起身来，他在外人眼里只是一个还处于练气期的低等杂役，可实际上却已经踏进了筑基期，早就可以辟谷。
打扫一天下来，他腹中并无饿感，不需要跟着灵鼠去觅食，可刚才那种果子实在灵气充足，对修炼大有裨益，他现在地位低微，根本不可能从宗门得到这等好东西。
走过绵延的石梯，绕过一片青翠的山林，约莫一个时辰后，眼帘中出现一座院落，院旁栽种的异花浮动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小湖泊映着浅淡月色。
灵鼠灵活地窜到暗黑的古树旁，钩动着爪子往上爬，上面枝繁叶茂，夹杂着几颗果实，散发出馥郁的果香，灵气充裕，“吱吱”。
齐衔却不敢再往前走，眼眸沉了下来，只因湖边驻足着一位青衫女子，长袖翩跹，微挽的墨发幽幽洒于腰际。
下意识屏住呼吸，齐衔放轻脚步，准备往回走，他知道那是谁，独居在幻音峰的，除了容漾别无旁人，若是被发现擅自踏足此地，所面对的处罚绝不会那么简单。
可惜他并没有顺利离开，才刚退后一步，一段轻纱裹着他的腰腹，瞬息之间便到了对面，与那人四目相对。
女子姿容绝美，欺霜赛雪，那双沉静的黑眸中，明明透出的是冰寒，令人不敢直视，可微翘的眼尾却又添了一分勾魂摄魄。
齐衔有瞬间愣住，反应过来后，他立即躬身作揖，诚恳道，“请尊者恕罪，弟子无意闯入栖音院。”
洛芗看着他不敢抬头的样子，微扬语调：“我还没说什么，你又何必急着认错？”
唇边浅淡的笑意恍若昙花一现，美目瞬间褪去清冷。
齐衔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恭敬地立在那，眉头凝着一丝紧张。
“你是何人？”
“弟子不过是打扫幻音峰的一名杂役。”
洛芗点点头，有些疑惑问道：“那你深夜来栖音院又有何事？”
齐衔神色更沉，他来这里是为了采摘灵果，可现在看来，灵果是容漾的东西，他要是说出这个原因能有好下场么？
洛芗瞥了一眼树枝上窝着的灵鼠，粉唇微弯，“你想要暗露果？”
齐衔脊背瞬间绷紧，否认道：“弟子不敢。”
洛芗笑了笑，“这果子一直长在树上，我也无用，你若想要，便拿去吧。”
她长袖微扬，树上的果子便自动向这边飞来，飘在齐衔面前。
齐衔怔怔地接住，高级灵果容漾就这么轻易地给他了，还一点都没怪罪于他。
“时辰已经不早，你该下山了。”清悦的声音淡淡道。
齐衔匆匆抬头，只来得及看到女子眸中的一抹柔软，随后余光中便只剩下青衣一角，娇小的身影渐渐远去。
他也没有多想，只当容漾有一副好心肠，不似外表那般冷淡。
小心地将灵果放于低阶储物戒指中，往来时的路走去。
回到杂役院里，他推开属于自己的小房间，里面一片漆黑，指尖使了个法诀，桌上的灯芯亮了起来，屋里布置简陋，就只有木桌木床。
他拿出一颗灵果服下，盘坐在床上运转灵力，依照神识中的功法，开始修炼。
洛芗轻抚着灵鼠圆滚滚的肚皮，愉快地感受一片毛茸茸，轻声夸赞道：“灰灰，你今天做得很好。”
灵鼠惬意地微眯双眼，蹭着洛芗的掌心，鼓鼓的肚皮微微起伏，漾起一层银色波浪。
嗅到熟悉的味道，它小胡子微颤，蓦地瞪开圆亮的大眼，惊喜地吱吱叫着，心满意足地用米牙啃食丹药。
十五年前，末小门派暮云宗被爆出藏有修炼至宝，引得不少修士暗地里蠢蠢欲动，同时，也引起了魔界的垂涎，暮云宗没有足够的实力守住宝物，一夜之间便被魔族屠戮满门，鲜血遍地流淌。
在关键时刻，暮云宗宗主齐风及时将至宝—浑天诀封印在独子齐衔的神识内，用尽最后的力量助齐衔逃走。
齐衔虽然生来便是五灵根，资质不被众人看好，可他却身具不灭之体，这也是一个重大的秘密。
害怕儿子会被大能夺舍，齐风让儿子随时佩戴一块特殊灵玉，以掩人耳目。
门派被灭之后，小小的齐衔在凡界过了几年艰苦生活，每日以乞讨为生，看遍冷暖，尝遍饥苦，机缘巧合之下，他赶上了长阑宗十年一度的收徒，重返修真界，开始修炼。
因为不灭之体和浑天诀的秘密，齐衔心甘情愿做了一名低等的杂役弟子，遭受各种不平待遇，就是担心会被门派长老宗主发现，即使自己的修为已有进步，也不敢轻易展露出来。
可他万般遮掩，不灭之体还是被发现，这个消息就像一滴冷水炸入热油中，无数修士为之疯狂，像野狼看见肉一般，暗中觊觎。那可是不灭之体啊，要是能夺舍成功，就算受伤身体也能自动复原，最关键的是渡劫时能够成功撑过天雷，说不定就能成功踏上仙途。
原本止步在大乘境界的大能，害怕自己哪天陨灭，听到这个消息后，宛若重获新生，开始想办法对齐衔下手。
虽然那时候齐衔已经依靠浑天诀，踏入合体境界，可在众修士的追杀之下，还是没有好下场。
洛芗微垂眼睫，理清楚原世界线，齐衔的体质是最大的机遇，也是最大的威胁，在实力不够的前提下，就只能掩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