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
然后身影一动，汇入人群。
“长生，长生……”容晚来来回回念了几遍，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正好你在，这个给你。”那只金色面具递到了她面前。
容晚眨巴了两下眼睛，抬头。
容曜直接把面具往她手里一塞，小大人一样双手负到背后退开了几步，“这个面具你喜欢吧，说好了的，我给你找礼物，你今晚去跟娘亲睡。”
容晚看看手里的面具，又看看旁边那张和她七分相似的小脸，“你认识刚才那个和尚吗？”
“不认识。”
容晚不依不饶不相信，“那你的面具怎么会在他手上？”
“我刚才有事走开了一下，请他帮我拿一下。”事实上是他刚才在人群里看到了类似容晚的一个人，他因为是容晚来着，就想跑过去把容晚拉过来，给她一个惊喜。
所以随便找了个人帮他拿一下。
谁知道根本不是容晚，等他回去的时候帮他拿面具的人也不见了。
其实事实是，容曜追假容晚，长生追容曜，容晚追长生，绕了一个圈，三人总算是碰上了头。
“不认识啊……”容晚毫不掩饰的失望。
那么好看的人，难道以后再也看不见了吗？
容曜沉吟了一下，说，“以后会认识的。”
“嗯？”容晚唰地抬起了头，眼睛亮亮的，“你怎么知道？”
容曜轻咳了一声，“你别管这么多，先完成你答应我的事。”
那和尚衣着不凡，手上的佛珠上有法华寺独有的标志，他曾经见过国师大人手上的佛珠，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
容晚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她最讨厌容曜这副故弄玄虚的样子了，“做就做，谁怕谁啊！”
不就是跟娘亲睡吗？她还巴不得呢，她最喜欢跟娘亲睡觉了，真搞不懂容曜这个笨蛋为什么说的好像是件惩罚似的。
说着宝贝似的抱紧了手上的面具，举头四望，“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这里这么多人，容晚刚才只顾着追完全没看路，跑到这里现在想回去，却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啊。
不过她当然不会说她迷路了，反正容曜往哪里走，她就往哪里走。
要是走丢了，就都是容曜这个笨蛋害的。
容曜比容晚小两岁，但是性子明显比容晚要沉很多。
这两姐弟一动一静，容晚活泼，容曜沉着，容晚天真烂漫，容曜少年老成，在外人看来，这两人除了脸长得像，其他地方真是没一处相似的。
容曜四下看了一圈，指了一个地方，“去那里。”
“啊？”那是一座塔，她别的不记得，但是清楚地记得自己刚刚根本就没有去过塔啊。
“你跟我来就对了。”容曜说完也不管容晚，抬腿就走。
“喂！喂！”容晚无法，只得赶紧跑上来。
不管怎么样，反正一定要跟容曜在一起，不然她一个人就是真丢了。
……
“你个臭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长生侧身一闪，那人扑了个空，一巴掌拍到了墙上，顿时整个手掌都麻了。
思空大师痛得龇牙咧嘴。
“师傅。”长生淡淡地喊了一声。
“知道是我你还敢躲！”思空大师气恼地嘀咕了一声，但终究理亏。
收了妖皇做徒弟按理来说应该是件很风光的事情，可是思空大师却觉得很郁闷，因为从他这个徒弟身上，真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尴尬啊！
“行了别磨蹭了，说了在东门等我，结果你磨蹭到现在，要是我不来找你还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呢，跟为师走吧。”思空大师边说边径自走在了前面。
长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快不慢。
思空大师还在嘱咐，“进了宫可不比在寺里，规矩多，人多，反正就是一个烦字，你要时刻记得谨言慎行，做你该做的事情，不要跟不相干的人有往来，尤其是宫里那些主子，千万惹不得，记住了吗？”
这感觉真怪，叫一个足以毁灭天地的主儿不要惹那些他一脚就能踩死的蝼蚁们……
当然，幸好当事人自己还不到他具备一脚踩死别人点的能力，他这个师傅也不预备让他知道。
长老的那封绝笔信都交代了，要他引到妖皇向善，净化妖皇身上的魔性。
这些年思空大师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别人做早课，妖皇也做早课，别人打坐妖皇也打坐，别人剃度妖皇也剃度。
该做的一样不少，甚至只会比一般的小和尚们做的要更多。
别人都以为是思空大师对徒弟要求严格，当然是不知道这背后的理由。
不过严师出高徒倒也很有道理，撇开妖皇的身份不说，思空大师倒是真的挺以这个徒弟为荣的。
交代他的事情就没有哪一次是办不好的。
如今，他觉得他能做的事情长生基本上都能做了，所以把长生带到身边来，让他帮自己分担着，同时也方便自己时时刻刻盯着，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把发生意外的可能性降低到最低。
“是，师傅。”长生恭敬地回应了一声。
跟着思空大师离开了闹区，离开之前，他突然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后面人山人海，灯影摇曳。
早已看不见刚才那个死皮赖脸追着他的小女孩。
狭长凤眼里的墨色摇晃了两下，待他回过身去的时候，神色已经一如先前一般平静无波。
一阵夜风吹来，也吹散了萦绕在心头的那点异样情绪。
……
“阿嚏！”
容晚止不住打了个喷嚏，摇晃了两下。
苏沐颜连忙伸手一把扶住了她，眼里满是担忧，“这是怎么了？刚才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回来，衣服就都湿透了？晚晚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弄成这样的？”
容晚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指了指旁边，“都是容曜……”
旁边的容锦夜瞬间一转头，“你把晚晚弄到水里去了？”
容曜瞬间一个激灵，明显是被吓到了。
苏沐颜连忙伸手揽过儿子，“你那么凶干什么，晚晚还没把事情说清楚呢。”
然后轻轻拍着容曜的后背，柔声安抚，“没事没事，你爹只是有些着急，跟娘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曜摇摇头，虽然眼睛里还是有害怕，但是说话清楚，不急不慢，“我不知道，我见到姐姐的时候她就已经这样了。”
“是容曜害我走了好远好远的路，不是容曜让我掉水里的。”容晚总算把刚才那句话说完了。
容曜听完后总算把紧紧揪住苏沐颜衣衫的小手松开了，小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这点细微的动作却还是落入了容锦夜的眼中。
容锦夜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
“为什么你们都在转呢……”容晚喃喃地念了一声，摇摇晃晃地突然身子突然往旁边一歪。
苏沐颜大惊！
容锦夜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将容晚抱了起来。
“怎么了？”苏沐颜问。
容锦夜的手刚从容晚额头上移开，“发烧了，烧得很厉害。”
额头上的热度烫得惊人！
容锦夜眉头紧锁，苏沐颜脸色也白了几分。
“先回去吧，我让云遥去把冯鬼手找来。”
苏沐颜点点头，抱起容曜就跟着容锦夜快步离开了临仙楼。
这一夜，整个摄政王府灯火通明。
连宫中的容晟都得到了消息，立马派了好几个宫里的太医来。
当然，有冯鬼手在，自然是没有他们上场的机会的。
容晚高烧不退偶尔还迷迷糊糊地说着胡话。
苏沐颜和容锦夜跟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苏沐颜紧紧抓着容晚热烫的小手，精神紧绷，床榻上的容晚已经被洗漱过了，换上了干净的干衣服。
“主子，夫人。”冯鬼手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浓浓的汤药，“药已经煎好了，快让小郡主喝下吧。”
“好。”苏沐颜连忙把容晚小心地扶起来，容锦夜接过冯鬼手手里的药坐到旁边，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吹了吹，试了下温度，然后才喂到容晚嘴里。
小半碗汤药，愣是喂了大半天。
冯鬼手也跟着站了大半天，等那夫妻俩完事之后才道，“药喝下去就没事了，受了凉，等身子缓过来了就好了，这两天饮食以清淡为主，好好养一段时间。”
这话，这几年他老人家已经不记得来来回回说了多少遍了。
苏沐颜点点头。
容晚到底是用非正常的孕育方式生下的，起初这孩子看着四肢健全，也会哭会闹，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渐渐地，就发现，容晚特别容易生病。
冯鬼手看过之后说是先天不足，只能后天慢慢地养回来。
但是容晚生性好动，想要让她养着简直不要太困难。
这两年大一些懂事一些还稍微好一点了，从前就一直是在玩闹，生病，然后病好，玩闹再生病，再病好来回往复循环。
“那个……”冯鬼手吞吞吐吐，似乎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你尽管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得了容锦夜的话，冯鬼手也就不再顾虑了，“老夫有个提议，小郡主这样反反复复的总是生病总是不大好的，不如找个地方把郡主送过去好好养几年，彻底养好了再回来？”
容锦夜皱眉，“在什么地方修养能比家里好呢？”
在王府，有他跟苏沐颜看着，还有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顾着，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刻都不会错漏。
在王府修养自然是最好的。
“话不是这么说，环境对人还是有很大的影响的，况且小郡主也不是普通人……”说到这里冯鬼手和容锦夜对视了一下。
这话里的意思，两人自然是明白的。
容晚是半妖，这一点当初看着容晚出生的几个都是知道的。
只不过现在，半妖最为明显的特征——红眼睛，突然消失了。
所以他们混迹在迷茫人海中，其实基本上是辨认不出来的。
过于强大的力量也可以以天赋过人来解释。
当然，这件事情大多数人也还是不知道的，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
毕竟半妖和普通人族对立已是百年，积怨太深，真的不是一句两句话就可以解决的。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人族和血族混在一起，谁也不觉得对方是异类，时间久了，自然一切就都好了。
“那你的意思是……”
冯鬼手道，“如果有条件的话，可以试着把小郡主送到幽冥界去修养一段日子。”
苏沐颜忽然想到当初她拿到紫玉的时候就有不一般的感觉，听闻紫玉是只有幽冥界有的东西，那血族人回到幽冥界，应该是真的会有所不同的。
容锦夜的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你有多大的把握？”
“把握？”冯鬼手捋了捋胡子，“这事谁说得清啊，要看造化啊，我也不确定，就是这么一说而已。”
毕竟他又没有真的试过，最关键的是，他不是血族人啊，神农尝百草都是要自己尝了才知道的，他倒是想体会，但是先天就不给机会啊。
“我觉得可以试试。”
冯鬼手瞬间笑开了花，“夫人你也觉得这么做有道理吧？”
容锦夜皱眉，“我考虑了一下，还是觉得让晚晚留在府里比较好。”
主要是非常不确定是不是有效果，而且，一旦容晚要被送去幽冥界，沐颜毕她竟放心不下，可能不仅要自己跟去照顾晚晚，连曜儿都可能一并带走。
到时候，他这个摄政王，孤家寡人地留在这帝都做牛做马吗？
想想都觉得太悲催了。
“可我觉得，只要是可能的方法，都可以试一试，说不定有用呢？”苏沐颜意外地坚持。
容锦夜轻轻拍了她一下，苏沐颜立刻收声。
刚才一激动，一不小心声音拉高了，睡梦中的容晚动了动。
有个小身影从后面挤进来，爬到了床上，抬头，“娘亲，我来看着姐姐吧。”
是容曜。
往常这个时辰，他早就该上床睡觉了。
今天容晚突然高烧，整个王府都忙着，一时半会竟是没人顾得上要带容曜去就寝。
苏沐颜一抚额，“时辰不早了，娘亲先带你去睡觉，姐姐她吃了药没事了，明天就会好的，你睡一觉，明天一早再过来看她也是一样的。”
容曜紧紧地揪住被单，没有说话。
容锦夜伸手拉过苏沐颜，“他愿意在这里就让他在这里吧，累了困了他自然会回去，你出来一下，我跟你单独说几句。”
“谢谢爹！”容曜一听到这话，唰一下就抬起了头。
容锦夜回了他一个眼神，拉着苏沐颜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