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苏沐颜却突然大喊一声，“小白！”
君墨白手一抖。
长老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你们都在干什么！别浪费时间了！快封印！快！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白！”苏沐颜不想放弃，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她想坚持一下！
因为已经看到妖皇身上出现了片片裂痕，有大团大团的黑气从裂缝中溢出。
她觉得那些就是他们要净化的东西，等那些黑气都散光的话，妖皇就不会再是那个天性嗜杀的妖皇了。
两相拉锯，君墨白一咬牙，加入了净化的队伍里！
“墨白你——咳！”长老一句话没说完，匆忙结出的结界已经破裂，大批厉鬼涌了进来，长老不甚被咬了一口，立刻一声惨叫出声。
所有人的心跟着一颤，但是这里净心咒已经快要接近尾声，几人念念有词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快中又一遍一遍暗暗告诫自己要稳！要稳！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千万不能出错，千万不能功亏一篑！
“收！”
念完最后一个字，四人猛地大退一步！
妖皇的身体轰然崩裂，巨大的黑气陡然蹿出！
半透明的罩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人被蹿出的黑气一下子熏到了眼睛，皆是眼睛一辣，瞬间失明！
全身所有接触到黑气的地方全都是火烧火燎一般的剧痛。
苏沐颜觉得，这感觉，大概和君墨白说的，比世家最毒的毒药还要毒的的感觉也差不多了。
在所有的感官中，失去视觉是最容易让人没有安全感的。
连苏沐颜也不例外。
被黑气侵蚀到的一瞬间，她却感到旁边有一双手一下抓住了她。
那熟悉的体温一下子让她悬着的一颗心安定了下来。
她感觉自己被抱紧，有人在她耳边闷哼了一声。
这一声过后，世界突然安静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渐渐地，视线一点一点恢复。
从模糊的残影到具体的影像，她看清了容锦夜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微弯了一点唇，在笑，却是脸色惨白。
“没事吧……”
苏沐颜摇了摇头，“我没事。”
容锦夜却忽然有些怔楞，看着苏沐颜的眼神露出了一抹惊诧。
然而苏沐颜并没有察觉，她急切地去看结果。
皮肤上的灼伤感也和眼睛的刺痛一并消失了，越过容锦夜的肩头，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连铺地的石板都被掀翻起来倒插在泥土里，被已经没了屋顶遮蔽的月光照得格外清晰。
地上的蓝色法阵已然消失，君墨白和云遥两人狼狈地撑着从地上爬起来。
正中央，一堆残破的衣物，暗红的颜色如同蒙了尘的彼岸花。
结束……了吗……
似乎到底还是没能把妖皇保全下来。
由远及近一阵巨大嘈杂的脚步声包围而来。
这么大的动静，到底还是惊动了族中人。
该来的总会来，逃也逃不掉。
君墨白随意擦拭着嘴角的血迹，目光坚定，“你们快走！这里交给我！”
容锦夜却幽幽地说了一句，“已经来不及了。”
听声音，就可以判断出来的人绝对已经把所有的方向的出路都堵死了。
他们现在或许能够搏一搏逃出去，可是逃出去又有什么用？
只要被人知道了对付妖皇的人是他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一样会被当成血族不共戴天的仇人。
“哐当”一声巨响，本就残破的大门被踹开。
不过几句话的工夫，族人们就都赶到了，当看到眼前这一幕时，所有人都惊慌地捂住了口。
而见到这些族人的瞬间，容锦夜原本狐疑的目光更甚。
他们……都一样……
和沐颜一样……
“小白！”封三娘惊呼一声，一看到受伤的君墨白就要扑过去。
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扯住，“三娘别过！你看看他们都干了什么！”
“你们把妖皇陛下怎么了！”
“说！”
“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
其实早在远处看到连屋顶都被掀翻了的小楼众人心中就已经有强烈不好的预感了。
直到刚才那一阵巨大的黑气席卷而来！
和他们无关，我以死谢罪
那种不好的感觉更强烈了！
没想到匆匆忙忙赶到这里，还是晚了一步！
饶是他们如此情绪激烈地逼问，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君墨白低着头走出去一步，“是我的错，和他们无关。”
“小白！”封三娘立刻就慌了，“你别乱说话！”
这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说是自己的错，绝对要出大事的！
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睡醒啊？
平时脑子那么精明，怎么偏偏在关键时刻就犯糊涂呢！
“三娘你别再替他开脱了，你看他自己都承认了！”
封三娘急，“你们不能这样！起码要听他解释一下啊！”
“还解释什么！话都说得这么清楚了！”
“就是！还解释什么！杀了他毒不解恨！”
……
咚咚咚——
突然几声拐杖敲地的声音一下子让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去。
人群潮水般自动分开了一条道，受伤的老者扶着拐杖从门口进来，身上的血迹都还没干，手背上一块巨大狰狞的伤口，正散发着浓重的黑气。
“长老！”
“长老您没事吧！”
“长老您怎么受伤了？是不是这个叛徒害得！”
……
“厉鬼造成的伤你能治吗？”苏沐颜悄声问身边的容锦夜。
然而容锦夜只是伏在她身上，一个字都没有说，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
苏沐颜惊觉不对，“你怎么了？”
手无意识地摸到他背后，触手一片湿热。
她已经不需要抬手都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了，她从前实在太常常跟那种东西打交道了！
血！
“你受伤了？”什么时候？为了保护她？
苏沐颜不敢往后想，只想赶快去看他的伤口。
然而容锦夜却是骤然搂紧了她的腰，苏沐颜一动他也跟着转，她无论如何都看不到他的后背！
“容！锦！夜！”苏沐颜生气地喊他的名字。
但是容锦夜仍然不为所动。
他似乎把所有的力气都放在了死死抱着她这一件事情上。
“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他似乎酝酿了很久，才憋出这一句话来。
苏沐颜眉头紧锁，周围一切她都已经不关心了，举步就往外走，“我带你离开！”
云遥察觉到他们的动向，立刻跟了过来，准备在前面开路。
“他们想逃跑！”
“他们要逃跑！好大的胆子！”
“早说过了不能随随便便放外族人进来！”
……
众人又开始怨声载道，所有的错误突然一下全都归结到了“外族人”这三个字上面。
现在要不是有长老站在前面，他们早就扑上去杀人了！
苏沐颜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她现在只关心容锦夜的伤势，“让开！”
寒冷的声音，如同从骨子里刮出阵阵刺骨的风。
所有人都不由怔了一下。
和苏沐颜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她哪一次不是笑脸迎人的？
她给人的感觉一直是进退有度，有礼有节，相处起来很舒服，何曾见过她这般模样？
云遥也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眼看着两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咚咚咚咚——
长老的拐杖再一次敲响。
“你们还能不能听我咳咳！听我说句话了咳咳咳！”长老一激动，就牵动了刚才受的内伤，咳嗽不止。
毕竟长老在族中的地位还是很崇高的，族人们心中敬畏，纷纷闭嘴，场面再次安静了下来。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长老一步一拄拐地走到了君墨白面前。
所有人都以为是他要代表族中惩戒这个叛徒的时候，长老突然一转身，和君墨白站在一排，面向众人。
“这件事情和墨白无关，”
封三娘一听心中一喜。
不料长老紧接着一句就是，“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受了我的指使，他不知道会变成这样，这一切都是我的安排，是我利用了墨白，还有沐颜他们夫妻俩，我是族中的罪人，所有的后果我一力承担！”
“长老！您别胡说了！”
“是啊长老！您要袒护墨白也不是这样，我们相信您，这件事情一定和您没关系！”
“长老您快过来吧！”
……
“我要怎么说你们才相信咳咳！”长老也怒了，向来只给人威严感觉的长老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怒发冲冠，“这件事情就是我的安排！其他的我不想多说，我只希望你们认清事实，不要波及他人，我说了我会一力承担，我这就在妖皇身侧，以死谢罪！”
“长老！”
所有人大惊失色。
因为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长老猛地举起手掌朝着怎么的天灵盖拍了下去——
啪嗒――
突然一声诡异的响动传来。
苏沐颜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动！有东西在动！”
不仅她听到了，其他人也都听到了。
长老自杀的行为被离他最近的君墨白阻止，君墨白死死攥住了长老的手掌。
苏沐颜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中央那一团破布之间，有东西起起伏伏。
额苏沐颜也看清楚了刚才发出那一声“啪嗒”声音的，是什么东西。
半月的形状，神秘莫测的紫色，那枚紫玉！
她给女儿的紫玉！
“什么东西！”
众人惊得纷纷后退。
参与到这件事情中的四人则是同时看向了长老。
长老也是一脸迷惘。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也不知道啊。
他所料的结果，是要么净化，要么封印。
可是现在看到的是一片狼藉，他以为是又净化又封印，两相干扰，使得妖皇形神俱散了。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啊。
突然又是一拱！
有什么东西从衣服碎片里露出头来……
苏沐颜眯了眯眼，她怎么觉得，似乎……是个人？
下一秒苏沐颜就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因为那东西露了个头之后，就彻底扯下了挂在身上的残破布片，整个面貌都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孩子。
准确的说，是个看起来七八岁大的男孩子。
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身上不着寸缕，一双大眼睛却是盛满了迷茫。
“这……这是谁？”
虽然有人这么问，但其实所有人都已经心知肚明了。
实在是因为，这个孩子，和妖皇太像了！
疼才好，证明你活着
那分明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妖皇！
可是又谁都不能解释，好好的妖皇为什么护突然变成这样了，所以又谁都不敢把这个孩子直接等同于妖皇。
更重要的是。
这个孩子和妖皇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啊。
妖皇是气势迫人的，即使随随便便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睥睨天下的霸道，令人不敢直视，连他的脚尖都不敢多看一眼。
可是这个孩子，眼里除了迷茫，还是迷茫。
看着四五岁了，可是那表情那眼神，分明就像个初生婴儿啊，对一切都是未知的，迷惑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
“这个孩子眼睛是黑色的啊。”
人群中终是有人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众人就像纷纷被点醒一般，恍然大悟，“哪来的野孩子！又是一个外族人！”
众人眼看着就要群起而攻之。
忽然有一个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容锦夜费力地梗起脖子面向众人，“你们的眼睛……不都是黑色的吗？”
这一句，换来短短一瞬间的静默。
之后是犹如天崩地裂的剧变！
“怎么会！你的眼睛也是黑的！”
“你的也是！”
“什么？我的也是？怎么可能？我刚才明明在房间照镜子是红的！”
“谁骗你好玩不成，你不信问问其他人。”
“真的不是红的，我们的眼睛真的都不是红的了。”
……
红色的眼睛，到底对血族来说意味着什么？
也许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
但是此刻，他们和所有普通人一样，再无异样了。
那么……
这是不是代表着，以后再也不存在什么异类？
不管是对于他们，还是对于外界的那些人……
族人们都沉浸在自己突然的改变中，心情十分复杂。
突然有人想到了刚才那场来得突然的黑气。
“这个孩子到底是谁！是不是因为他！”
“是妖皇。”
最终，一个开口说出这个定论的人，是苏沐颜。
她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从始至终，这里都再没有其他人来过。
这个孩子从废墟里爬出来，除了是妖皇，只能是妖皇！
“太好了……”容锦夜虚弱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这下不用死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闲心开玩笑。
苏沐颜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们不用死了，你死不死的还不一定。”她语气故作轻松，却掩盖不了口吻里的生气。
他不让她看伤口，以为是在让她安心吗？这反而更让苏沐颜提心吊胆好吗？
长老不敢置信地走了过去，上百双眼睛看着他。
君墨白想跟过去，却被长老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