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试一试！”苏沐颜咬牙，轻颤的声音却是无比坚定。
她有时候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肚子里正有一抹新的魂魄正在形成，她似乎都能看到那个魂魄的样子，那是她的孩子！她怎么能够放弃？
“不知试一试的问题。”长老再次打断她，“开弓没有回头见，试了，不管成不成都没有办法回头了，这个方法的冒险之处在于你，你是不是能够支撑得住，我只能告诉你，这个办法非常冒险，一旦有失误，你的命我也救命不回来，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毕竟她现在才四个月不到的身孕，让孩子在肚子里迅速生长，但是母亲的身体根本就来不及适应，内脏也不能及时调整位置给孩子让出空间，肚子也没有自然而然地长到足够大，孩子急速生长的同时，母亲会有肚子被撑破的危险。
这种痛苦比之分娩，有过之而无不及！
分娩之痛等孩子生下来也就好了，但是这个痛会在孩子迅速生长的时间里无时无刻不伴随着母亲。
非常人可以想象！
而且一旦支撑不住，活生生痛死过去也是有可能的。
苏沐颜握紧了身下的被单，指尖还残留着自己的血腥，她能够感觉到孩子的魂魄正在衰弱，这种如有实质的感觉如同利爪挠过心脏。
“我想清楚了，我要试！”
无论如何，这是她的孩子，她要竭尽全力挽救它！
“好。”长老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他已经确定这是苏沐颜在清醒的状态下给他的最后回答。
他所能做的这是把情况清楚地告诉她罢了，至于怎么选择是她自己的事。
“现在开始。”
长老平静无起伏的声音在苏沐颜头顶响起。
……
“哎哟！”冯鬼手惨叫一声，回头狠狠瞪了抓他下来的那人一眼。
封三娘红唇一撇，根本没被他的眼神吓到，“看什么看！亏你还年纪一把，哪有像你这样趴在门缝里盯着看的？要是打扰了我们长老做事，害了沐颜，我对你不客气！”
冯鬼手自知理亏，从鼻子里哼出两声，“老夫很小心的，根本就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怎么会打扰到你们长老？要是这样都能被打扰，那肯定是你们长老自己工夫不到家，关老夫什么事？”
“你就是自己没本事，嫉妒我们长老！”封三娘吹胡子瞪眼，“还好我们来得及时，要是再晚一点，沐颜的孩子就要被你这庸医害死了！”
“你说谁庸医？”这已经是冯鬼手二次被封三娘吐槽庸医了，他老人家一向脾气也不好，顿时就炸了。
君墨白见势不对，连忙把封三娘抓过来护到了自己身后，警告，“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刚才还说别人打扰长老，我看现在在捣乱最厉害的人就是你。”
封三娘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后知后觉自己刚才不小心声音太大了。
然后眼角余光无意间瞄到旁边站着的容锦夜。
容锦夜和他们都不同。
冯鬼手是趴在门上想偷看，她是急得和冯鬼手吵嘴，君莫白在门口来回踱步。
但是容锦夜，从出来之后就一直站在门口。
一步都没有挪动过。
他好似变成了一尊雕塑一般，隔着门板望眼欲穿。
封三娘忽然觉得他们刚才那些无心的话可能都往他伤口上撒了一把盐，顿时有些自惭形秽。
君莫白看封三娘似乎有所顿悟了，于是不再管她了。
冯鬼手老人家也是眼精，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挺不好意思的，号称神医的他在面对不同族的人时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冯鬼手清了清喉咙，“那个……”
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突然“吱哑”一声，身后的房门打开了。
“怎么样了！”
封三娘离门口最近，她以为自己一定是一个冲过去的，但是没想到分明在他们所有人身后的容锦夜却是一个冲过去的，抢在她之前。
封三娘愣了愣，被君墨白拉了回来。
长老还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只淡淡瞥了容锦夜一眼，“不好说。”
容锦夜的脸色瞬间黯淡了下去。
封三娘绝倒，连一向沉稳的君墨白都忍不住了，“孩子保住了吗？”
“长老您别这样啊，您什么时候说话也这么喜欢卖关子了，现在不是爱玩笑的时候啊！”封三娘凑到君墨白身边补充道。
“你进去吧，有什么事自己问。”长老微微一侧身，给容锦夜让出了位置。
封三娘眼睛一亮！
能自己问，那说明沐颜现在是清醒的？
这是好事啊！
封三娘紧随其后就想跟过去，却被长老一手拦住，“三娘，小白，你们两个跟我过来一下。”
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了
封三娘瞬间垮下了脸来。
她是很想进去先看看沐颜的情况的，不过长老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便心里不大情愿，但是身体还是乖乖地跟着君墨白一起到旁边去听长老说话了。
“长老。”
“长老。”
两人一人一口，叫得恭恭敬敬。
“这几天非常关键，你们两个恶功夫都不错，一天十二个时辰轮一下，不要有一点空隙看漏了。”长老交代着。
封三娘拍着胸脯保证，“长老放心吧！我跟小白办事您放心！”保证完之后还是忍不住好奇地打听苏沐颜的情况，“沐颜她……到底怎么样了？这几天要出什么事啊长老。”
长老只冷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君墨白随即把她拉了回来，“你若真想知道的话一会去问沐颜吧。”
封三娘比较迟钝，君墨白在这方面却是看得分外真切，显然的长老不愿意对苏沐颜的事情多说什么，君墨白知道长老向来不近人情到有些冷漠，不喜欢对别人的事情多插嘴什么。
素衣如果他们想知道什么，自己去问苏沐颜，从苏沐颜口中知道的，长老漠不关心，但是绝不可能是从长老口中得到他们想知道的消息。
“哦，好吧。”封三娘不大高兴地应了一声，不过转头想想，君墨白说的也对。
反正苏沐颜人就在那里，还能跑了不成？
……
容锦夜小心谨慎地踏进了房里，他看到苏沐颜静静地躺在那里，莫名心头一落。
就在此时，苏沐颜忽然抬头朝他这边看了过来，如有所感一般。
四目相接。
空气一瞬间定格在那一个瞬间。
苏沐颜弯唇一笑，“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
她朝他招了招手。
容锦夜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没事了吗……”
他一贯平稳的声音有一丝连自己都察觉不出来的轻颤。
苏沐颜点点头，“嗯，没事。”顿了一顿，伸手抚向自己的腹部，微微隆起的肚子里是另一个正在生长的小生命。
容锦夜心头一跳，“孩子……”
“也没事。”
容锦夜讶然抬头。
眼中的不敢置信显而易见。
苏沐颜故作不悦地拢起了眉，“怎么？不相信我？”
“不是、不是……我只是……只是……”
太高兴了？
太惊讶了？
还是太意外了？
一时间百种情绪涌上心头，容锦夜一时间也难以辨别究竟是什么感觉。
只是这一刻抓着她的手，看到她微笑在自己面前。
容锦夜忽然觉得。
再没有什么，比现在更重要了。
“长老做了什么？”他问。
苏沐颜的目光一闪即逝的闪躲，“用了点特殊的手段，孩子会比我们预想的要来得早。”
容锦夜瞳孔一缩，“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答应了什么？”
他就知道！
她就知道不会有这么简单！
这才是他自一进门起心里一直挥挥不去的惴惴不安感。
“没事。”苏沐颜抿了抿唇，她话音刚落，突然肚子一痛。
应该忍耐的，可是身体早就快过脑子，下意识地一弓身捂住了腹部。
容锦夜大惊失色，“长老！长老！长老快进来！”
一边喊一边急急扶住苏沐颜，源源不断的浅薄白光注入到苏沐颜体内。
正在外面和封三娘和君墨白说话的长老听到了呼唤，急急转身回到了房里。
“怎么了。”
容锦夜赫然抬头，如同看到了救星，“长老你快来看看！沐颜她肚子痛！”
然而长老只是站在门口，冷漠地看着这一幕，“这是正常的。”
容锦夜眉毛一跳，“正常？”
什么正常？
为什么正常？
苏沐颜已经忍过了那一阵疼痛，现在稍稍直起腰来了，分明痛得冷汗都出了一身了，她却还是强自扯出一抹弧度来，“相信我！我可以……”
“到底的怎么一回事！”容锦夜咆哮出声，都快疯了！
几欲杀人的凶狠目光瞪向长老，长老却恍若未觉，只是把目光落到了苏沐颜身上，“需要我告诉他吗。”
这个需要征询苏沐颜的意见。
苏沐颜原本是想自己说的，因为原本也知道这件事瞒不住。
长老说孩子会以一天一月的速度迅速生长，正常妊娠她需要再等十一个月，现在不算今天，只需要十天！
她根本瞒不住，而且孩子迅速生长的痛楚会一直伴随着她，饶是苏沐颜一向自认忍耐力极嘉，在这种情况下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
所以她是想说的。
但是她现在这个样子，一句完整的话恐怕要说很久，于是用尽全身力气点了点头。
得到了苏沐颜的首肯，长老这才把事情告诉容锦夜，“她用了个凶险的方法去保住孩子，孩子会以一天等同一月的速度迅速生长，这样才能赶在她尚能支撑的情况下，生下孩子。”
“什么尚能支撑？为什么我看她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容锦夜的双目赤红。
那个冷静的，处变不惊的容锦夜在一接触到和苏沐颜有关的事情的时候就没了。
长老顿了一顿，“这是正常的，孩子以超乎正常的速度在生长，任何违背自然规律的事情肯定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她现在所受的痛苦就是她应当付出的代价。”
“我们不要冒险！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了！”
容锦夜当机立断！
他知道这个决定苏沐颜一定不同意。
但是她恨他也无所谓，他现在只要她没事！
容锦夜强迫自己不去看苏沐颜的眼睛，强硬地对着长老说。
然而长老只是幽幽一叹，摇头，“来不及了。”
容锦夜心头一骇，如同当头一棒，似乎忽然间知道了什么，“来不及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来不及了，一旦开始停不下来。”长老说。
容锦夜赫然回头，扣住苏沐颜的肩膀，“苏沐颜！你怎么能擅做主张！你怎么能！这也是我的孩子！”
苏沐颜只是笑，确实笑得正脸都皱起来了。
她就是知道他一定不会同意，所以才先斩后奏的啊。
“你真是……”
什么也不能做
容锦夜想说什么，可是责备的话再多，现在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她真是吃死了他！
“收手吧，别再浪费你的天能了。”长老忽然说了一句。
“现在我能做什么！”容锦夜咬牙切齿。
他的圣言力源源不断地灌入到她体内，可是苏沐颜的状况没有一点好转的，他的能力似乎对她一点也不起作用。
长老真的不近人情到了极点，“不能。”
封三娘在后面听得心都要碎了。
他们这个长老啊……
未免也太不会说话了，就算是实话，您老人家也要看看场合，用婉转一点的方式说出来啊。
容锦夜果然脸色一片苍白，让人看了都不由担心他是不是会当场晕过去。
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
容锦夜涣散的目光瞬间聚起，转头。
“你……出去吧……”苏沐颜轻轻蠕动着嘴唇，她不想让他看到她这个样子。
这个时候她需要的是足够坚强的意志，可是看都容锦夜，她会止不住地想向他示弱。
就像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可能本来说是气愤，可是父母一问，心酸委屈就会一并涌起。
在爱着自己人面前，每个人都是脆弱的。
都会下意识地寻求安慰和保护。
“我不出去。”容锦夜的语气不容置喙。
“让他留下吧。”
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说话的人居然是长老。
封三娘一副见到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样子。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毕竟人家是夫妻，这个时候没有别人和沐颜的关系比容锦夜更亲了。
她转而拉了拉君墨白，“小白，我们出去守着吧。”
“嗯。”君墨白倒是有些讶异，他一次见到封三娘这么懂得察言观色，原本他正要开口的呢。
很快其他不相干的人都退了出去。
房门合上。
封三娘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