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寂灭之际，那久违的声音时隔二十余载再次响起。
石雪凝费力抬眼，终究是洞中光线太暗，难以看清那人。
穷司野此时怒火正旺，睚眦欲裂：“师父，请原谅徒儿这一回。”
“嘭腾”一声。
石雪凝只觉身子轻飘飘地如风中柳絮，原来死亡竟是这般解脱。难怪难怪，委实前人自尽实在算不得悲情。
……
虽说绝味坊中寂寥无人，但扑鼻的酒味却有些难耐。
苏彦栩直觉难以置信，经久不见，洛奇羽竟然颓废至斯！上好的女儿红被他当作不要钱的泉水饮至腹中。原本俊朗飘逸的公子哥已然面颊灰败，似斗败了的公鸡，疲惫不堪。
“你来了？”洛奇羽依旧饮着酒，眼睛眯着，并不似先前的态度，但只这一句话，苏彦栩便知此事，当真是与他脱不了干系。
“阿娘在哪？”苏彦栩开门见山。
洛奇羽维持着散漫的态度，半晌才笑了笑：“其实你心里有了猜测，不妨继续猜猜穷司野会把苏夫人带到哪里去。”
果然果然，俩人果然勾搭起来。
苏彦栩一个箭步，将洛奇羽自榻上拎起：“有本事冲我来，你们对一介妇孺动手未免太过狼狈！快说，阿娘在哪？”
洛奇羽只是颓废地笑。
苏彦栩心里没谱，分外焦灼，挥起拳头便向他脸上抡去。
楼上打斗的声音十分明显。
慕斓曦隐隐担忧：“苏青青，你扶我上去。”
苏青青一脸决绝：“不可，你如今不是一个人，当以大局为重。”
“苏彦栩正在气头上，你若拦我便是阻挠寻找苏夫人。”
苏青青见慕斓曦一脸严肃，遂摇了摇头，叹道：“也罢也罢，情况特殊。”
当慕斓曦登到二楼时，洛奇羽已然被揍的奄奄一息了。
“阿彦！”
苏彦栩一双眼通红，拳头也被血迹模糊。
“你要做的是询问阿娘的下落，而不是打死他。”慕斓曦十分费力地挺着肚子寻到一处木椅，缓慢地坐下，“你住手，我来同他说。”
洛奇羽本已放弃挣扎，听到慕斓曦的声音，立时睁眼，涩然道：“你，还好么？”
慕斓曦吃惊地扯了扯唇角：“洛公子未免过于热络，但请看在相识一场地份上，还能告知苏夫人的下落，感激不尽。”
洛奇羽艰难地转过头去，没人瞧见他眼中的晦涩。
慕斓曦还要思忖着如何劝说，才能说动洛奇羽，却不了寂静中，平白传出一个“好”字。
苏青青眼角抽了抽，这洛奇羽怕不是被苏彦栩揍傻了吧，被打成这样都不松口，果然，“情”之一字，寻常人难懂。
慕斓曦与苏彦栩皆愣了一下。
“我这为的就是阿斓，与旁人无干。”
慕斓曦朝苏彦栩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莫理睬。
苏彦栩冷哼一声：“你倒是快说。”
“不……归城。”
苏彦栩眼眸一沉，牵起慕斓曦的手便离开。
洛奇羽喟叹，声音极低：“阿斓，你过的好，我便可以安心了……”
接着狂呕起来，血迹喷的到处都是，十分狼狈。
苏青青脚步稍缓，望着远去的俩人，驻足了片刻，又折返回楼上。
慢了一步。
洛奇羽，终是……
苏青青默哀片刻，随即叹道：“又是一个可怜人呐！”
至此，慕斓曦再未见过洛奇羽。只暮霭沧沧时，回顾过往，那个自觉俊朗的公子哥笑着淹没在历史长河中。自然，这都是后话了。
赶往不归城，慕斓曦却主动留下并表示看顾苏府。
苏彦栩自然应允，派了不少武功高强之人保护慕斓曦。
之后，一路奔赴不归城。
……
依旧黑黢黢的。
石雪凝疲惫地挣扎了挣扎。她自然知道此时被圈顾在何人怀中，只是这熟悉的温暖已阔别了二十余载，回顾二十年风风雨雨，这一点惦念的温情她竟很平常地放下了。
“别乱动，你且安心歇息，不肖之徒已被我罚去思过，再没人能伤了你。”苏宏道双臂微颤，小心翼翼道。
放在几年之前，或许石雪凝还会贪恋夫君的怀抱，然而经历了这些天的风风雨雨，她心如平静：“你不必如此，我已然无愧苏家列祖列宗，此去尚不遗憾。”
苏宏道已许久未曾尝过心疼之味，只觉心中郁结，酸涩泛滥，半晌才道：“若是说此番话才能让你心稍宽慰，那便说吧，纵是打我，我也受得。”
石雪凝闭了闭眼，无话可说。
“无妨，你怨我恨我，自是应当。”苏宏道本就少话，说出这些已然不易。
“您不能进！”门口的护卫焦急大叫道。
与此同时，穷司野已经迈了进来，而那护卫已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苏宏道皱眉：“阿野！你是要逼死师父么？”
穷司野并不答话，这也是他头一次不敬苏宏道。他从袖中祭出蛊虫：“小乖乖～”
“收手！”苏宏道的神情变了颜色，虽然屋中光线昏暗，但苏宏道却能猜出他想如何。
“叮”极轻极细微的一声，蛊虫没入挡在石雪凝身前的苏宏道胸口里。
忍着钻心的痛楚，苏宏道咬牙：“你心有怨念，为师自以为经多年教化已使你心思寡淡，不曾想……终归终归与她无关，你且放了无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