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木的手源源不断的传来微凉的体温，墨羽一下便心安下来了。
顾栎算是她前世的分割线。
顾栎之前，墨羽只是一个无心无情的人形兵刃。顾栎之后，墨羽是一个只知道复仇的疯子。
但前世的上半生里，所有的血与火墨羽是被迫选择，没有余地。之后是她自甘堕落，在深渊里化成另一个深渊。
可这些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虽然说后悔有之，但重来墨羽还是会那么疯，还会这样做
因为顾栎是墨羽的软肋，是墨羽的逆鳞，是墨羽拥有过的一切柔软情感的播种者。顾栎死了，墨羽总得找点什么来支撑自己活下去。
墨羽远远看着顾栎伸了手，顿时，顾栎四周灵力如山如海般倾泻。那沉压压的力，只让周围观战的人觉得好像天都要塌下来。
其实云夫人这算是撞枪口上了。
顾栎偷偷墨羽和沈若木去到那个秘境时候，在这俩货还在你侬我侬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去四周探查了一番环境。
但是云倾的秘境对他可不像对墨羽那么友好。
那些秘境里的人见到他就跟个饿狼见到一个洗干净了的兔子一样，那叫一个双眼放光穷追不舍啊，想着顾栎就火大。
偏偏这秘境里的人徒手撕树闪现瞬移，防不胜防。顾栎和他们缠斗了许多时间，颇是费功夫费耐心。
好不容易看那傻儿子没事了，顾栎寻思着自己也该干正事了，于是出了秘境就马不停蹄的找东西。
后来顾栎找的耐心全无，挂着传音阵法把简乐一顿臭骂，把简乐骂的狗血淋头又莫名其妙，觉得自己主子有病。
但总归是自己主子，简乐只能认命的赔骂。不然这主又作妖，谁能拦住？
俩人隔着千万里都都搓了不少火，才在云家宗祠下面极隐蔽的暗室里找到自己要的东西，然后他还没摸到那东西是真是假。砰一声——别说东西了，连顾栎自己自己差点都被活埋。
这要是神仙，神仙也得气出病来，更何况顾栎只是一个凡人，还是一个脾气不怎么好的人，自然就窝着一股子火。
顾栎赶上来一看，自己的傻儿子正在被人欺负。
俗话说仇有三，杀妻夺子屠门，顾栎的苦苦追了半年才摸到的“妻”，一眨眼就被埋了，傻儿子还正在被人欺负。三仇占了俩，这放谁谁受得了？
于是他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撂手就是大招。
别说墨羽，连沈若木都是一惊。
这人实力在。上大陆绝对可以排得上号。可是上大陆实力顶尖层的也就那几个，每年的排名变来变去都是沈若木眼熟的人，可这个人沈若木从来就没听过。
云夫人没有自主意识，但在这种压迫下也知道了危险，双手合十，周身灵力翻涌，竟然是要硬碰硬。
如此一看，竟然是这个前来救场的男子实力更高一筹。
墨羽却微微起了疑惑。
云家巫女，一手定人生死，一手逆天改命。
也就是说云家巫女占卜出来的命都是定了的，也只有她自己能改这命。能“逆天改命”的实力，就是如此吗？
眼看两团灵力相撞，墨羽却是翻身上前。墨羽动作很快，一眨眼就到了顾栎身侧，却依旧不止脚步，喝道：“巫术——”
所有人都听见，有另一道声音和这个声音同时响起来：“巫术，破魂。”
叠在那道声音之下，墨羽似乎一顿，故而慢了半拍，道：“替。”
顾栎一诧，喝道：“羽！”
墨羽跑的太快，这回就要跑到场中。两个灵力团眼看就要装上，墨羽离的太近，难免不收波及。
而现在顾栎收手也已经晚了。
没拉住墨羽的沈若木掷出佩剑，剑上暗芒霎时耀眼，又受它的主人驱使，落在墨羽身后，其中中转出的灵力形成一道屏障。
下一瞬间，却是墨羽面前云夫人的招式又起了变化。那本来只是带着丝丝光点的灵力团，以极快的速度分裂成了无数光点，蔓袭到墨羽面前。
上大陆可以说是没有人不知道破魂术，听闻中了这种术的人死相惨是一回事，连魂魄都不会留下。
“你找死！”顾栎紧随其后，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修长的刀，带着千钧之力斩向云夫人。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光团已经蔓延到了墨羽的衣角之上。墨羽恍惚间听到谁喊了一声自己的名，也来不及回头看，下一瞬，有金光爬上她的额角。
有一声凤鸣清越悠长，金光散去，年轻的姑娘身后一道虚影振翅。即使是虚影，那修长的十二尾翎无一不是金红耀目。
“吾名——瑞世朱雀。”
清冷却又威严的男声从幻影里传出，话音落，墨羽四周燃起大火，火舌却只是舔去了那些灵力，未伤墨羽半分。
顾栎刀落，云夫人却只是后退半步。身后灵力撞上沈若木的剑上，化成一阵清冷的风。墨羽抬眸，里面流转着的金像是某种远古生物再能拥有的颜色。
男声又起，只叹一声：“业火烧灼，可知罪孽深重。”
云夫人一身红衣被那虚幻的火吞噬，空洞的眸却在那一霎那灿若星子。
“啊旎……”
随即，虚影散去，云夫人仰面坠地。
墨羽身形踉跄了一下，随后被人拎住了衣服的后领，顾栎声音含着怒：“不要命了？找死赶趟呢？”
墨羽还没回呢，身后沈若木却冷道：“放手。”
所谓修罗场不过如此。
墨羽缩缩脖子，开口就是在和顾栎犟嘴道：“你管我？”
顾栎被自己家傻儿子这话气的更恼了：“那我还不能管了？翅膀硬了那你飞啊？”
“你还有脸说这话？顾栎你他妈就是个老混球！”墨羽啐他一口，眼角却先是忍不住染上了红：“你他妈还有脸说！”
墨羽平常人模狗样，吓唬人就冷冷脸眯眯眼，十分讲究能动手就不跟你打口水仗，像这种三句里面有恨不得全是脏话的情况鲜少有。
沈若木一顿，觉得他们俩再说的。话自己似乎是没法融入的，便没开口。
顾栎辛辛苦苦的救人几次，脑壳都都被“墨羽”这俩字搅的生疼，结果这货还不领情，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我要是老混球我他妈能管你？”
可是墨羽却没说话，上前一步，似乎是想伸手，又似乎怕惊醒了什么。
这个世界无论如何对于墨羽来说都是一个陌生的，像是远行客，在别的地方住的再久，也不会是这个地方的人。所以墨羽会怕，怕自己成了云旎，怕“墨羽”彻底成为了一个别的谁谁。
但如果顾栎在，那么墨羽这些疑虑和后怕便都散了一半。之后再怎么翻腾，墨羽便知道一定会有一个人记得，记得自己是谁。
这就够了。
墨羽想着，忽的笑了，喊了声道：“顾栎。”
顾栎压住火，道：“喊什么？刚刚三岁大离不开人？”
墨羽抿嘴，才垂眸小声道：“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