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木明白了，这哪是指桑骂槐啊，这是明目张胆指着自己鼻子数落自己呢。
于是沈若木垂眸对上墨羽眼睛，姑娘的眼睛里面亮晶晶的。
墨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像是第一次尝到撒娇甜头后，把小心翼翼和得寸进尺两种情绪都揉杂在一起的小野猫，翘着胡子明明满怀期待却又带着一种难言的矜持。
沈若木在这种目光下，似乎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轻缓地揉揉墨羽那个连痕迹都没有的腕子。
墨羽眯眼笑成狐狸：“那你还扣我脉门吗？天天都什么毛病。”
沈若木任这人蹬鼻子上脸，开口却是拉开了话题，道：“那个人，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墨羽顺口就答道：“他身上的香没有你骚包。”
沈若木：……
怕自己家的憨儿子被人活撕了而折返回来的顾栎：……
沈若木正揉着墨羽腕子手干干脆脆一握，墨羽才知道自己破嘴秃噜出去啥了。
“不是，我是说，他没你香。”墨羽赔笑着，暗中想抽回自己去送人头的手，便拉长了音道：“沈公子——”
从来都没被自己傻儿子撒过娇的顾栎翻身上房，冷眼看着这俩你侬我侬的货，觉得不如让她们被这个秘境里的东西活撕了干净。
沈若木转身，不再理会墨羽，手上力道却松了下来。
墨羽知趣的跟上，道：“去哪儿啊？”
“前厅。”沈若木道：“这个秘境她引你来，意有所指。”
墨羽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道：“哎？沈公子有何见地？”
沈若木脚步似乎一顿，却是买了个关子道：“你看了就知道。”
墨羽便笑着垂眸，垂下的时候她眸中流光一暗。这个秘境里墨羽可以九成确定，就是那个祭司搞出来的东西。
但是……
那个假扮沈若木的人是谁。墨羽第一眼居然没有发现那人的伪装，就证明那人脸上的人皮面具几乎是以假乱真的。
还有最后那一句“万事小心”。
万事小心。
墨羽嚼着这四个字，结合那人语气，从这四个字里硬生生咂摸出来一种忧心忡忡的感觉，这证明这人对她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而且这个人近身肉搏居然能压自己一头。
近身搏战极强，易容术出神入化，又认识云旎的神秘男子。墨羽把上大陆有名的人翻来覆去想过来都想不出来是谁。
想着想着便更烦了，墨羽看着沈若木笔直的背影，道：“沈公子，我对这个秘境有点看法，但是有不懂的地方，有兴趣解答给我一番吗？”
沈若木嗯了一声，似乎又嫌弃自己太过冷淡，道：“说吧。”
“这种和回忆有关的秘境精细程度，和秘境的创造者记忆有关。记得越清，精细程度越高。”
“嗯。”
“可是如果这是祭司创造的，她为什么连衣角上绣的纹都记得那么清楚呢？”墨羽十分疑惑：“而且那么多人，她怎么都记清楚的？”
沈若木顿了顿道：“你不知道吗？”
墨羽懵逼：“啊？”
“那俩丫鬟本来就是你以前的贴身丫鬟。云府上下，光奴仆就有千人。到现在有几个？这些恐怕是那个人能想到的最多的人了。”
墨羽明白了一个问题，可另一个问题还是困着墨羽。
为何祭司那么清楚巫女的日常起居，却不出现在秘境里呢？
这之后，沈若木又带着墨羽绕过了一道又一道的门，终于在绕过几盆富贵竹之后，墨羽看到了前厅的模样。
沈若木似乎对云家颇为熟悉的样子……
墨羽看看沈若木，却见他脸上依旧是一副面瘫脸，遂而作罢。
前厅园极大，已经入座了许多宾客。沈若木带着墨羽，从众人身后绕过，在一个角落里落座。
墨羽好奇的看着四周，四周各色人都有，全都是衣着华贵满面笑容，他们那眉目精致的让墨羽心头咯噔一下。
“看那边。”沈若木拿起一杯温茶遮着唇，道：“是周清，就是现在周家的家主。”
墨羽望过去，果然看到那个人。灵力可葆容貌青春常年不朽，这人十年前的相貌和现在也差不多。而他现在正在和旁边的人畅谈着什么。
相隔的过远，墨羽一时间竟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沈若木看了一会，道：“那个是朝堂里的苏大人，他们在谈生意。”
墨羽凝神听，果然听得见模糊声音，似乎是在谈和茶叶有关。
“上次您所说的事，皇上十分感兴趣，说你那茶叶五金一两着实贵，但若是味纯，那也便罢了。”
墨羽揉揉额角，道：“周家什么时候给做起皇商，给朝廷贡茶了？”
沈若木嗅着指间的香味，道：“确实做过几年，不过过了一段时候，便不做了。”
“为什么，皇商没油水？”
沈若木顿了顿道：“你应该问是何时开始不做的。”
墨羽一脸疑惑，稍微一想却又道：“不会是坠云之战后吧？”
沈若木点点头。
墨羽冷笑：“借茶叶来暗度陈仓？那个老不死的还和我装什么君臣情深，真亏他不演戏了。”
沈若木却道：“皇帝最后确实没出手，不然坠云之战那么长的战线，不会轮到陆言来结束。”
墨羽一噎，却道：“送到嘴里的人血馒头都不吃？黑心商家忽然良心发现？”
沈若木叹口气，放下茶杯，道：“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墨羽手指一跳。
却听沈若木道：“皇帝是云夫人的师兄。”
墨羽皱眉：“这事云夫人可没提到过。”
“嗯，他俩年轻时候，因为你生父，闹的并不愉快。”
墨羽嗅出了狗血剧的气味，但她还没有好好品品这层关系，便有人大声宣布宴会开始。沈若木食指微微竖在墨羽的唇上，张口用唇语道：静。
墨羽乖巧闭嘴。
这时，却只听门口有人高声道：“白家主携礼至——”
白家主？
白霖！
墨羽转头看门口大步迈步进来的人，明明都是十年，周家的家主还是那副模样，十年前的白霖，却显得风华正茂的多。
墨羽皱眉看着来人，却发现了一点不同。秘境的一切全由秘境主一手来创造，但是秘境主的记忆多多少少会影响秘境里的人物。
就比如那个墨羽拽下来的那个香囊。而现在墨羽看着白霖，发现他和上次自己在云夫人秘境中，气质有许多出入。
当时墨羽第一眼看他，是玉树临风，是意气风发，是天下所有少年都有的那种轻骄。而现在，他是那种沉重的，像是不起波澜的一潭死水。
怎么会有这种变化？
墨羽措不及防对上他的眼睛，白霖却只是扫了一眼她，就转过眼眸。
周围全是窃窃私语，都是议论纷纷，墨羽听了几句，无非都是在议论年头的时候，白家随着云家下海那次折损过半精英之事。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居然会来。
墨羽正疑惑着，刚想开口问沈若木，却看到白霖身后有一个暗红色的身影闪过。
墨羽眯眼。
厢房里她出现过，只不过当时墨羽腾不出来手而已。她站在门后，微微露着半张脸，似乎是在笑着。
这正是——十岁的云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