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凉凉的垂眸看万灵灵。
万灵灵支吾道：“师父，她是个可怜人，您就别赶她走吧……”
墨羽接过话音，冷漠道：“我被全大陆追杀，我也是可怜人，有人可怜我吗？”
万灵灵急忙道：“那不一样，她什么也没做错！”
墨羽听到这话几乎气笑了：“那你的意思是我活该被全大陆追杀？怎么，我是杀了谁的父母还是灭了谁满门？我又做错了什么事？”
万灵灵哑然。
确实，从她看到墨羽的时候，就没见过墨羽先动手招惹过人。她没有灵力是一回事，没有灵力可以挡得住墨大佬骚吗？当然不能。
可人家凡事克制，凡事三思。万灵灵有些时候甚至觉得，墨羽像是在为难自己，明明还没有受戒，却把自己变成了个苦行僧。
她做错了吗？
没有，她唯一错的是她是云家大小姐，是云旎。父债子偿啊，所以她身上合该背着那些不属于她的滔天血债。
可是……
万灵灵好看的眉皱着，声音俨然带了哭腔：“可……可师父你和她不一样啊。你不是孤家寡人，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她……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还那么小，就来偷渡……”
哪个自家美满幸福的家庭里的闺女乐意独身出来登上这条不归路呢？纵使这家穷苦潦倒，那也是家啊。
万灵灵这样想，把怀中的姑娘抱的更紧：“她不应该埋葬在这……”
墨羽曾经称赞过说万灵灵这个姑娘通透，即便她后来显露出来的是天资愚笨，软弱怕事，墨羽也对她抱着极大的耐心，没有丝毫改变过看法。
这一句简直是正中下怀。
墨羽这一世最大的庆幸就是这一路上破事不断，同样的，这一路上友人也未断过。
可，世界上值得同情的人那么多，她又能同情几个？
墨羽看着万灵灵怀里的头发蓬乱的人，心里没有升出半分怜悯，只是在万灵灵的话里沉默。
墨羽看着万灵灵眸里腾升出的雾气，忽然想，她怎么会有那么多用不完的善意和信任呢？
她独身一人，说不定同行者都是死在她手。她可怜，总有自己作死懦弱的成分在里面。
可这些，墨羽没有说出口，她只是在这片沉默里默然地想着。
顾栎一直说要有同情心共情力，可人类的悲喜是那么容易相通的么？墨羽一生冷酒寒刃，孤身把血和火踏碎干净，才碰到那唯一的救赎，所以她信顾栎，也装作憧憬顾栎给她的“新身份”。
可刀就是刀啊。
墨羽想着，忽然想到了天寒地冻里温暖的披风，想到那惶惶不安的一晚，不知道为什么，墨羽忽然就有了一种寒冷的意味。
“她善良。”
善良么？
墨羽扪心自问。
这一世自己的手上还没沾过什么，倘若穆止那家伙看到了自己前世一手洗不净的鲜血，还会这样说么？
善良啊。
孤家寡人啊。
墨羽嗤嗤笑。
万灵灵更是不安：“师父……”
墨羽摇头，问：“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万灵灵一怔，不知道墨羽问着话作什么。但是既然她问，万灵灵只好试探着捡好的回答：“很随和，很厉害，也很善良。”
墨羽看着舷窗外波澜不起的海面，听到这话，笑得更狠了，喉咙间的话在舌尖转了几圈，到底只化成了一声叹息：“是吗……”
正这时，门外有人砰砰砸门，砸门声还夹杂着一道男声的怒骂。
墨羽拉开门，神色恹恹抬眸，看清来人正是那猥琐男，便道：“爷没空陪你玩，滚。”
猥琐男本来以为这人也会怒气冲冲的开门，没想到迎来的是这样一个带着颓废色彩的大汉，话噎了一下才出口：“你要玩玩你女人去，把老子女人还给我。”
屋里万灵灵把怀里的人抱的更紧。昏迷的女人似乎感觉不怎么舒服，轻轻挣扎了一下，好像将要醒了。然而万灵灵一对耳朵都长在了墨羽身上，没注意到。
墨羽上下扫视着这个男人，嗤笑：“来爷床上找女人？怎么，爷刚刚没让你爽够？”
猥琐男脸色顿时发黑：“怎么，别人玩过的女人你也要，那么不忌口？”
墨羽挑眉：“爷的女人说缺个丫鬟使，我看她长得还行就留着，怎么，你以为我和你一个下贱骨头的模样？”
……嘴毒还是师父毒。
万灵灵心想，觉得自己师父虽然一副糙汉相，但是简直高大如出尘的仙人。
猥琐男脸色变了好几番，想要强闯。墨羽脚一开，把门拦住，手里为出鞘的重刀砸在船的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音：“进爷的房间可要想好怎么出来。”
这是个惹不起的。
猥琐男心里知道这一点，狠狠的剜了一眼正在转醒的女人。
墨羽看猥琐男如斗败的公鸡一样灰溜溜走了，砰的一声把门甩上，那造出来的声音震耳欲聋。
兰若就是在这声音里彻底清醒过来的。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拉上自己的衣服。
“别怕，没事了。”万灵灵开口，把自己的外套给兰若披上。
墨羽回身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啧了一声，恨不得让人立刻滚。兰若刚安定下来，就看到墨羽那不爽的眼神，疑惑的看向万灵灵。
“我……”
万灵灵注意到了她和自己师父的互动，道：“这是我师父，是她把那个坏人赶跑的，她不坏的。”
墨羽转头去看船舷外的景色，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
兰若比万灵灵年龄大了许多，但勉强算是个同龄人。而且又为同性，一路上餐风饮露受尽委屈白眼的兰若忽然哽咽：“谢谢，谢谢……”
万灵灵像个年长的阿姊一样，拍着兰若的背道：“没事了没事了……”
兰若听着这话，靠着万灵灵的肩嚎啕大哭。
墨羽觉得自己听过的所有撕心裂肺的哭声都来自这位有着张扬枪法的大小姐。压抑、痛苦、委屈，肆意的宣泄出来，让空气中都充斥着一种苦味。
万灵灵手足无措的拍着兰若的背，求救的看向墨羽。
墨羽如愿张嘴，却是清澈女声：“成天哭，哭有什么用。”
兰若泪眼朦胧的抬头看向大马金刀的坐在桌子上的糙汉，似乎对这熟悉又干净的女声疑惑极了。
墨羽反而只是冷笑，不说话了。
兰若：我刚刚是不是幻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