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密密的小水泡缓缓的从一颗颗隐蔽的砖石之下冒出头来，悠悠的在随波逐流的摇摆了两下，而后又是缓缓的上浮，于水色的汹涌暗潮之中被彻底的挤压炸裂。
身后的两条大长腿摆摆，米修犹如一条灵活的游鱼，在一瞬之间，整个人便是已经飞窜的游走到了海底宫殿的边儿上。
近距离的观看着面前的宫殿，米修再一次更为彻底的感受到了它的气势磅礴。
层层叠叠错密分开的屋檐走势，站立在宫殿底部而看，瞧见的便是一条腾飞的游鱼，一块块铺满错落的瓦砾尽数成了它摇曳摆尾的鱼鳞装饰。
游鱼的嘴唇部位微微抬起，与上翘的屋檐正好相互对应。
米修眯了眯眼，这才瞧见原来在高高的屋檐之上，还挂着几枚圆滚的灯笼，不过内部早已没有了烛火的燃烧，大大的灯笼悠悠的被悬挂在老旧的屋檐之上，随着几点水波一起的晃荡。
远远地瞧去，那一枚枚相互紧凑交叠的硕大灯笼，与身边屋顶勾勒描绘的游鱼一起，反而更像是后者拍打着两翅，挥溅出来的波涛水花。
华美的宫殿处处透着几分精致，倒也是让米修这个闯入者暗叹了一声可惜，可惜这座老旧的古城，当初合该是相当热闹繁华的成都，现在却是被淹没在了水底，再也没有人知晓它的踪影了。
缓缓的划拉着身边的流水，青年晃动着几点衣角，两只脚掌在微微的重力作用之下，彻底的踩踏在了老旧的石板地面之上。
刹那之间，几声细密的砖石破裂的声音便顺势响起，一道道细密的裂痕便瞬间出现在了脚底。
破碎的声音很轻，但却是经不住身边安静环境的无声放大，随着水波，几点破碎的砖瓦声响便是越传越远。
黑漆一片的水底石缝，又有几窜细密的小水泡悠悠晃晃的冒了出来。
身形微微一滞，米修的目光在身下开裂的砖石地板之上停留了一瞬，下一秒，整个人松了一口气，而后他便是在水波的浮力之中，再一次微微的向上浮动了一点位置，无形的水色将脚掌与地面彻底的分离开来。
视眼抬了抬，青年深深的注视了一眼面前华美的宫殿，转过身子，便是投进了身后条条宽敞交错的大道之上。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低回婉转的小调带着几分婉约，透过一层层波荡的水流，忽然从远处传来。
轻松的调调带着两分低沉的沙哑，如同许久没有开嗓唱歌的歌姬，在度过了前半段的暗哑之后，华丽饱满的声线开始变得清丽。
声音很轻，很有韵味，正在迈走着脚步前行的米修微微的停滞划动了两下身边的水波，任由着几点水色荡着涟漪，轻轻的拍打在自己的身上。
清丽的歌声很熟悉，米修舔舐了两下唇瓣，他想起了那只时常在自己打趴瞌睡的林间，在自己头顶的枝头上歌唱的小黄莺。
一样的婉转，一样的好听。
结果呢？
声音太过于好听，也太过于聒噪，刚开始还能容许它蹦跶的米修在某一天终于听厌了相同的曲调之后，亲手掐断了那只可怜小鸟儿细嫩的脖子。
黑漆的眼瞳之中划过一丝冷酷，米修挺直了腰板，并没有被华丽清雅的嗓音所蛊惑，他的脚步依旧是不急不缓，身子依旧是在宽敞的砖石大道之上游走。
脑海之中飞快的闪过一面面见闻，他一直都知道，深邃古老的水域，流传着神秘水女歌姬的传说。
传说中的歌姬容貌一等，身材纤细，嗓音清丽，更是能够口吐宝珠，备受那些外界人类的吹捧。
唔……就是有点儿凶残。
据说她们神秘莫测，每每用华丽的嗓音吸引无数的游人之后，不是为了馈赠她们吞吐的宝珠，而是露出锋利的獠牙，将一切被勾引蛊惑而来的外物分食个干净。
不过终究是传闻中的存在，作为一只土生土长的陆地云狼，他还真的是没有机会见过这种被虚化了的魔兽。
唇角间不自觉的露出一点暗笑，黑漆的眼底倒是迸射出浓郁的光亮，像是要将这方黑漆的天地彻底的照亮。
呐……现在是不是要见面了啊……
心底涌起一股冲动，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像是随着轻缓的歌谣，在不自觉间一下又一下撩拨着米修的心脏。
砰砰，砰砰，在这漆黑的水底，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的声音。
……
蛰伏在无形的水波之间，若说米修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撩拨的猎物，那么云端便是操纵着这只手掌的猎人。
身边的水波缓缓，有铺满着一头银色发丝的少年悄然的出现在少女的身侧。
黎秣与云端并肩站立，两者的身子沉浮在水波之间，任凭着水波肆意的冲刷着他们的衣角，修长的身子却是岿然不动。
目光远视，两人的目光稳稳地落在面前渐渐行走在“宽敞大道”的米修，眼瞧着对方健壮修长的身子逐渐被身边朦胧的漆黑笼罩，渐渐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底。
无声的水波在两人的身边晃动，一个恍惚之间，他们的身形便再一次的幻化作水流，随波逐流，彻底的淹没在了水域之间。
跟踪上面前的游走的米修，两者的意志依旧是紧紧地落在他的身上。
沿着脚下宽敞的大道行走，米修听着耳边婉转低吟的不知名曲调，从清丽的回旋到高亢的和声，一双清明的眼瞳之中划拉过一丝危险的光亮。
脚掌骤停，一点脚边的水波一下子刹不住，直接撞上了他的脚踝，在脚掌的周边瞬间晕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水色涟漪。
一声声奏唱的和声依旧是不停歇在他耳边盘旋，却是没能驱动着米修再往前迈走一步。
一双黑亮的眼睛深深的从面前四周扫视而过，从错落的小屋到层叠的砖石，大片大片的漆黑将这方天地完全笼罩。
他的口齿之间忽然溢出一声低缓的笑声，磁性的声音完全不逊于身边萦绕的蛊惑歌谣。
一串咕噜的小水泡儿忽然缓缓的从面前的遮挡的小屋身后冒出，有深绿色的海草一点点的摇曳自己的柔嫩的腰肢。
在青年低缓的笑声之中，无形的水波之中传出一声低喘的呻吟声，水波涌动，有一道漂亮的倩影缓缓的出现在眼前。
嫩白的肌肤，波浪的柔发，一双黑亮的眼眸如同璀璨的珍珠一般，镶嵌在眼眶之中，粉嫩的唇瓣微抿，下方是一抹精致细化的脖颈。
大大小小的海草朱贝轻轻的贴服在她的身上，衬得她的腰肢不堪一握，堪堪暴露出她白皙的肩骨与一条华丽的鱼尾。
仅仅是一副少女的模样，便是已经能够秒杀到世间绝大部分的豆蔻少女。
水波摆摆，将少女身上披着的几枚小贝壳微微掀翻，叮叮咚咚的互相敲打出清脆的声响。
米修好似沉迷的摸了两下下巴，唇角却是似扬非扬的翘起一点儿弧度，他的目光却是炯炯，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忽然出现的人鱼少女。
如若这群被传的神秘莫测的水女歌姬真的每一个都是这种程度的美丽的话，那可真真的担得起倾国倾城的称号了。
许是对方的目光太过于直白，略显稚嫩的人鱼少女渐渐的在米修的视线之中，粉红了脸颊。
粉嫩的颜色攀上外露的肌肤，整个模样像极了鲜艳可口的红苹果，恨不得让人分分钟吞咽下肚。
一张带着几分肉色的唇瓣嘟了嘟，人鱼少女微微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却是只有一声声古老的语言飘出，并没有人能够懂得她的意思。
两条手臂扬起，作出一副拦阻的模样，脸色似是有些慌张，似乎是要禁止对方再靠前一步。
明显的瞧出人鱼少女的意图，米修却是故意的反问一句，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你这是不想让我过去？”
随着几点晃动的水波，青年的声音若有如无的飘进了人鱼少女的耳朵之中，她略带着几分羞涩，更多的是欣喜的点了点头，两手笔画，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一尾漂亮的鱼尾在身下轻轻的摇摆，无意的将几点水波搅弄。
目光随意的从人鱼少女身下的鱼尾之上转回目光，米修的唇齿之间传出一声呲笑，下巴傲居似的抬了抬，一只手掌微微的扬起，刹那之间，有一团泛着白光的实心球体瞬间出现。
不带半分的留念，随手一抛，却是直接抛向了面前支吾的人鱼少女。
前后不过眨眼的功夫，飞快的感受到空气水波之间的压力，人鱼少女呆愣在原地，笔画的手指都在刹那之间忘记，黑亮的大眼之中清晰的倒映着朝着自己飞快靠近的白色球体。
“轰”的一声，爆破的声音忽的传来，漆黑水底的无数水波被瞬间搅弄的天翻地覆，无数的水泡咕噜咕噜的冒着，强悍的冲击爆炸力瞬间将人鱼少女的身体撕裂的粉碎。
一根小指随意的抠了抠自己的耳朵，青年的唇角勾出一丝薄凉的笑意，面朝着身前不断被爆炸冲击而顺时涡旋的水流，他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低低磁性的声音在水色之间响起，却又在下一瞬间，便被彻底的淹没。
他说，不让老子进去，老子还偏偏要进去，哼！
……
越过打旋的水波，越过一栋栋低矮错落的小屋，米修赤裸着上半身，再一次大无畏的迈走在宽敞的大道之上。
像是被米修刚刚外露的那一手给吓到，耳边萦绕回旋的清丽歌声有瞬间片刻的停滞，然而却是随着青年的踏足，渐渐的又是稀稀落落有了合奏。
一声比一声扣人心弦，高低起伏的和声歌谣无缝的衔接，像是在幽晃的水波之中，化作丝丝扣人心弦的溪流，悠悠的萦绕在耳廓边缘，缓缓的注入来人的心田之间。
合唱的声音越发的高亢，随着米修的迈走，原本漆黑的水底像是笼上了一层黑色的幕布，随着和声的声音渐渐的进入末尾的高潮，黑沉的幕布隐隐有了松动的痕迹。
米修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边，明显的感觉到身边的光线比着最初的时候微微的亮堂了一丁点儿。
“哼哼哼……哼哼哈哈……哼哼哼……”合唱的声音起伏，却像是擂鼓敲打的声音一样，越是到了关键的高潮，敲打起伏的节奏便越发显得紧凑。
在一瞬之间，随着声音的起伏跌落，聆听者的心神也是到达了一个高潮。
“啊……”高亢的一声呐喊，如同闷声敲打了无数次响雷和闪电的黑云，终于等待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哗”的一声，漫天的雨水哗啦啦的往着下方的掉落。
清丽的呐喊声依旧在随着荡漾的水波继续荡漾，像是悠悠晃晃的回音，一声又一声，音量由强到弱，却是死死的扣在自己的耳廓边上，一下又一下，借由着鼓膜，敲击着聆听者的心灵。
“轰……”高潮结尾的遮羞幕布褪去，大片大片的漆黑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飞快的往着身后尽数的褪去，大片大片的光亮重新降临。
像是在悠悠晃晃的水底上空点亮了一颗璀璨的白球，恍若骄阳一般，将原本漆黑的水底尽数照射的清楚。
天，亮了……
一尾尾惑人的水女歌姬摆动着身下华丽的鱼尾，像是剧终谢幕一般纷纷登场，揭露了传闻中的那层神秘面纱，她们俏美的脸庞尽数暴露在了白昼之中。
同样被披落曝光的，还有身处的这座被彻底淹没在水底深处的宫殿古城。
老旧残破的墙体依旧高高的耸立，无数破碎的青石瓦砾被尽数的倒在宽敞古旧的大道之上。
一双银色的眼眸微微张大，无形的水波晃动，一阵又一阵的晕开了少年眼底的悸动。
少年的心神有些不稳，像是久久酝酿的风暴，带动着身边的水波同样的不稳定。
身后的动静过于明显，原本被面前那一众惑人人鱼吸引住了目光的米修微微回神，转过身去却是没有半分发现。
云端紧紧的拉拽着身侧黎秣的手掌，虽说并不清楚到底为何，却是试图将他心底的躁动。
黎秣少年深深的注视了一眼少女精致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银色的光亮，整个人的身子便是在刹那之间消失在了水域之间。
黎秣，离开了。a
本书由沧海文学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