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临水城较之夜间更显满城热闹。
华凝月打着哈欠将自家酒馆门前的旗帜挂起，标志着新的一天又开始营业了。
炉灶边上，陆西玉一面忙着准备早饭，一面打趣。
“月妞妞，你看你最近都在帮别人做菜了，要不还是你来煮家里的一日三餐？”
华凝月板着脸：“我拒绝。”
“这厨艺嘛，就得多练习，娘在将机会送给你。”
酒馆里面的华应洪探出头来：“月丫头，你娘说得没错啊。人忙一辈子，可不就为了吃饱穿暖？你娘做的菜，饱腹是够了，关键……唉哟！”
一小节木柴这时才掉落地上。
陆西玉脚尖还在地上轻轻移动，随时能再踢一根柴过去。
“你这么能，你来做菜呢？”
华应洪叫苦连天：“哎！娘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酿酒还勉强能拿出来卖，你让我做菜，岂不要隔壁为我们全家请大夫？！”
陆西玉得意一笑。
华凝月唇边不知不觉浮现一抹浅笑。
一位女子绰约而来。
华凝月看清她的模样，眉梢轻动。
女子正是素薇。
她的笑容恰到好处得几近完美。
“华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素薇姑娘是想吃我做的菜？”华凝月细细看她脸色，只觉脂粉都掩不住她的苍白。
“若是华姑娘愿意，我自然想吃。”素薇略略低头，娇柔婉约，“但我今日来，还有另一件事。”
原本准备走向炉灶边的华凝月停步。
“凌王爷？”
她语气冷了几分。
素薇依旧娇娇柔柔：“王爷后半夜到了花玉楼，还找上了楚厨师长，问什么厨神衣冠冢的事。”
“怕是动静不小吧？”华凝月似笑非笑，“花娘将你请了出来，好叫王爷收敛。”
“华姑娘猜得不错。”素薇已经坐下，“而后王爷和我说，前段时间临水城中香满楼的掌柜和他说准备离开临水城，正找人接手香满楼。”
陆西玉沉声问：“王爷不会准备让我们一家接手香满楼吧？”
“王爷正是这个打算。现在他已去了找香满楼掌柜，让我来通知你们。”
“这就麻烦了啊。”华应洪在素薇对面坐下，“素薇姑娘可知，我们一家这些年为何一直只守着这小酒馆？”
“自然不知。”
“全赖我那二叔呢。”华凝月一边洗菜，一边接口，“若不是我们才攒下一点银钱，又被他输个清光，我们也不至于如此。”
陆西玉冷笑一声：“所以现在我们都完全不想什么赚钱了，一家人和和乐乐在一起就好。至于某个人？就当他死了！”
华应洪剧烈咳嗽起来。
陆西玉瞪他一眼：“干嘛？还不许人发牢骚了？”
华凝月连忙打断父母的对话，生怕再发展下去两人真要吵架。
“素薇姑娘可是倦了？”
瞬间，夫妻两人又将注意力移到素薇身上。
陆西玉怜惜地叹道：“素薇姑娘，你莫要怪我多嘴，瞧你这瘦弱的模样，实在可怜见。依我看，你这几天就没好好吃过东西吧。”
素薇脸泛桃晕，似总笼着轻雾的眼下意识地瞄向华凝月。
“我向来如此，胃口最不好，能长到这么大，自己都觉得难得。为此我私心希望你们一家能接手香满楼，我也好以后每顿饭都到香满楼吃。”
陆西玉摇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听月儿说过你的情况，就算都是月儿做的菜，你也未必都吃得下。”
“是这样吗？”素薇眉头紧蹙，本就只得淡淡血色的唇又苍白了些。
陆西玉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由今天算起，每三天你来我家里吃一顿晚饭吧。吃上一段时间，看看效果。”
原本正坐在小马扎上洗菜的华凝月猛地站起：“娘！”
“有意见？”陆西玉瞪她一眼，“娘就看着素薇姑娘心疼，你难道就狠得下心，看人家小姑娘总是吃不饱的？”
华凝月闷闷地重新坐下。
答应的人是陆西玉，但下厨的人肯定是她啊。
委屈！
然后委屈得又想做菜了……
这么多年来，她果然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
就不该每次觉得心里不大痛快的时候就想下厨。
厨艺练出来了，结果嘛……
“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了？”
素薇雀跃又压制还不好意思的声音传到华凝月耳边。
华凝月认命低头。
好吧，她承认自己真的不忍心。
一个娇娇柔柔的小姑娘，总是吃不好，确实惹人怜爱。
只是心里还是不痛快。
陆西玉瞥她一眼，满脸笑意地放下炒菜的勺子，离开灶边。
真不错，成功地让女儿已经有了做菜的心情。
只是略觉得有点对不起女儿……
杨放礼来到的时候，便闻到了扑鼻的香味。
在他身旁还有一个中年男人，肥头大耳，看着喜相。
这中年男人仔仔细细地将露华酒馆打量一番，最后才将目光定在桌子上。
此刻的桌子仅仅剩下一点冷饭残羹。
但还是有着香味弥漫。
“掌柜，这就是我先前和你提过的露华酒馆。看来我们来得并不是时候，人家正好吃完。”杨放礼无奈一笑。
他看到一旁如小猫般惬意地眯着眼的素薇，倒又觉得自己先前打发素薇过来通知华凝月一家的事情，并不算做错了。
自己没吃上，素薇该算饱腹一顿。
“王爷，我倒想先尝尝这家人做的菜。”中年男子朝着杨放礼拱拱手，“你也知道，我的这香满楼已经是临水城的一个招牌。我便是自己要离开了，总还是希望能有人将香满楼的牌子做下去。要不然，我也不用为找人接手为难了这么久。”
他的神色有些激动。
先前闻得香味，他已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理想的接手人。
一旁的华凝月眉头一扬。
又要做菜？！
她可以拒绝吗？
“还不去？”陆西玉已经轻轻推了推她，“这可关系到我们能不能拿到香满楼呢！”
“娘？你说的真啊？真要接手？”
“依我看，是王爷不会让我们有拒绝的机会。”华应洪勾着笑意起身，“王爷，掌柜，请做。先前的饭菜是小女做的，掌柜等会可以亲自尝尝她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