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胜业坊，张明府邸门前一片喜庆之色。
内院佛龛下，聘书、礼书、文书端放南阳跟前。
府门前送礼之人却是被张府上的太监宫女挡在了外头。
南阳口中念着佛号，柳眉却是少有的皱了些许。
“公主，这是屈突仲翔送过来的...”
南阳双眸微闭：“惜霜如何了...？”
“...方才送去吃食，看模样...小主许是真的不喜那屈突仲翔！”
“阿弥陀佛！没成想这屈突家倒是出了个人物，复隋之事...唉...”
“...要不婢子直接将他...”
“不可，之前张家军与阴妃之事太过高调，皇帝和大理寺不是傻子。这屈突仲翔才刚提亲便在长安出了意外...若张明当真没死，我等皆是危矣！...”
“那公主的意思是...委屈下小主？”
“当初对张明出手也是无奈，此事正好是个转机。府门前的聘礼不用管，收拾收拾随我亲自去趟柳村吧...”
“...婢子懂了！”
......
立政殿。
张明府门前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李世民的，府门前的聘礼刚送到不久便有太监将事情原委送到了太极宫。
“陛下，臣妾倒是不知这南阳公主还有个侄女，倒是好奇有没有她当年那般风姿呢...”
“...唉，想起大业年间...朕对南阳还是有些亏欠的...”
“陛下说的可是宇文士及？”
“宇文家篡隋，杨家满门差不多都是死在宇文家手中，南阳如此...朕不意外。”
“臣妾倒是听说张明那小子对此事也有些看法，可是真的？”
“...那小子向来爱为人打抱不平，宇文士及虽是没被他当场斩杀，但宇文家也因此没落。如今张明未归，在外界人看来更是生死未卜，屈突家现在如此...朕只是觉得有些不妥罢了...”
“那唤作杨惜霜的，陛下当真没见过？！...”
李世民面上瞬间不太自然：“观音婢这是何意？！长孙顺德他...”
长孙无垢莞尔：“陛下不必跟臣妾这般，臣妾早就说过，大唐的外戚不能太过昌盛。叔叔于兄长在朝中如今算是除陛下外第一人了...承乾与青雀不在...更是不可能将稚奴就此推上储位，张明那孩子扶持李恪...臣妾能理解的...”
“你倒是豁达，...唉...也不知吐蕃那边如何了...”
“陛下又想打混，臣妾方才问您的可是有无见过那杨惜霜呢...咯咯咯...”
“...朕...朕怎会见过，那也算朕的子侄辈，皇后休得这般调侃朕！！”
“咯咯咯...臣妾只是问问陛下何必如此激动...只是听闻那杨惜霜有倾国之姿，可是不下当年的萧后。唉...也难怪叔父家那小子那般痴迷...”
“...朕说了，那是朕的子侄辈...何况朕可是听说南阳公主当日是准备将她许给张明，朕怎会胡来？...皇后如今这般想朕...当真是让朕寒心...”
长孙无垢莞尔，轻轻将玉手环抱李世明腰间：“那四郎与张明在皇家外宅豢养的那五百异族女子...二郎打算怎么糊弄臣妾呀？！”
见糊弄不过去，李世民直接甩锅：“那是张明弄的，你问他去！”
“真是无趣，陛下如今也太不经逗了！！”
“你...”
李世民气急，长孙无垢也没再继续下去，旋即正色道：“想当年屈突老将军可是在玄武门相助过陛下，如今他的子侄这般张扬...陛下就不怕张明小子回来后找屈突家算账...？”
“唉~~老将军英明一世，这屈突仲翔也不知是哪根筋没搭对竟去染指张明的女人...此事如今长安人尽皆知，朕能有何法？”
“朝中大事臣妾不敢说，但嫁娶之事...臣妾倒是觉得陛下可以下道中旨，让那杨惜霜进宫，陛下将她认作义女，届时在张明那边也能卖个好，陛下更是与他亲上加亲...”
“好，好，好啊！！观音婢真乃朕的当世女诸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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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那身素色僧袍，柳村城主府门前，南阳如尊佛像矗立在此一动不动。
蓁蓁等四女则在府内趴窗观望了好段时间。
蓁蓁笑嘻嘻说道：“莞尔妹妹快看，那便是夫君提过的南阳公主，啧啧啧...这模样，年轻时绝对是个美人！”
“怎的，你这是帮跟夫君说媒...让这老尼还俗？”
“那也要夫君乐意才成啊！咯咯咯...”
李贞英面上却是些许不悦：“夫君荤素不忌， 就算纳了这南阳也不是什么奇怪事情！”
“呀！贞英妹子吃醋了！”
“我才没吃醋！”
“你就是吃醋，夫君可是跟我偷偷讲过，他说...”
“他说什么？！”
“她说贞英妹妹有房相夫人之姿！咯咯~~~”
“你...莞尔姐姐快说说她！！”
崔宛却没再此话题继续搭腔，对跟前张蓁蓁正色道：“倒是说你怎么将她放进了柳村？夫君临别前可是再三叮嘱，他的行就算是陛下也不能说...”
“咯咯咯~~放进来又如何，我又没说放回去！！”
“...你的意思是...？”
“夫君跟我说过，但凡战争，八成都是以宗教引导，譬如那汉末的黄巾军...嗯...又譬如...”
“你别譬如譬如的了，直接说你想作甚！”
“...咯咯咯~~”屋内几女笑声不断，蓁蓁露出个调皮表情：“之前夫君对佛家态度长安城人尽皆知，这南阳身份虽特殊，但她此时亲至柳村...我觉得她肯定怀有某种目的！夫君之前教导我，说是任何不好事情应当直接将源头扼制，那些话本里勾心斗角的剧情最是无聊了！”
“......”几女齐齐投来无语神情，后者顿感些许不自在。
“哼，柳村正是缺人手时候，我这是在给夫君加快进程！”
几女再次无语。
......
直至暮色降临，府门前依旧矗立着南阳的消瘦身影，期间张家军还几次送来了吃食，生怕这尼姑饿出个好歹。
也幸好是之前在张继军跟张明认识，不然南阳此刻恐怕还得不到现在这般的礼遇。
不过她此刻已经生出了悔意，甚至怀疑张明根本就没死，也许就在城主府某个角落盯着自己也说不定。
没成想自己来趟柳村弄得进退两难局面。
南阳消瘦的身影矗立在城主府门前两个多时辰后，几女终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出来与她见上一面。
蓁蓁上前道：“夫君之前与我说过你，怎么，长安城张府住不惯，还是觉得柳村比较自在？！”
“阿弥陀佛！贫尼见过几位张夫人！”望向首位的蓁蓁，南阳补充道：“贫尼此番只是来与张军长辞别的！”
“老尼姑在取笑我们几女不成？夫君在长安遇刺，我不信你不知道！”
“阿弥陀佛！张军长本领滔天，些许个毛贼怎能伤他性命...他与贫尼有大恩，这里有本妙法莲华经，研读有安神之妙，症对张军长伤势乃至夜惊之症！！”
李贞英想都没想直接上前将南阳手中经书接过：“贞英之前倒是听父亲说过你，前隋炀帝之女！你回去吧，夫君如今无法见客。”
南阳面露了然神色：“阿弥陀佛！李帅之女果真豪爽，张军长真是好福气！！既如此，那南阳便不叨扰了！”
可就当南阳转身之时，以柳杰为首的三名张家军立马将前者拦了下来。
蓁蓁玩味道：“我这妹妹性子豪爽，老尼姑莫要哄骗她！说，来我柳村到底什么目的？！今日不说出个所以然...哼，说不得你日后要终老在此！”
“......”本挡住去路，南阳只是顿足并未应答。
“那叫惜霜的女子是你什么人？”
“...敢问这位夫人高姓？”
“我随夫姓张，怎么，之前派个女子来勾搭我夫君不成，现如今又来试探我柳村虚实。说，夫君遇刺是否与你有关？！”
南阳心中大惊，此女心思实在太过敏锐。
“摒尘不过一方外之人而已，张夫人何出此言...”
蓁蓁挑眉，却是不急不缓笑道：“呵...倒是不想瞒你，平康坊胡玉楼长目飞耳，小女子正是那儿出身。长安城内但凡有动静，你瞒得了别人却是瞒不住我！”
“...阿弥陀佛...”
“还阿弥陀佛？！不知道夫君打算灭佛了么？”
“...灭佛？佛家可是哪里得罪了张施主...？”
“少跟我打混！小杰。”
柳杰上前半步，拱手：“在！”
“你们军长之前怎么教你们的？”
“军长说...将一切但凡有威胁的人与事扼杀在摇篮，日子方可安生！”
“那好，之前听夫君说训练场有个叫马什么克的屋子...”
“嫂子，是马赛克！”
“对对对，你们便带这老尼去那唤作马赛克的屋子住上个几日，看她说是不说！！”
南阳心中大惊，这张明的几个夫人怎么都这般混不吝？
但面上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模样：“阿弥陀佛，出家人从不打妄语！！张军长之前于贫尼有恩，之后更是将长安城府邸想借以供贫尼栖身，贫尼虽是出家人，但恩义二字还是晓得的！”
蓁蓁似是被真的唬住，狐疑道：“你...当真不是刺杀我夫君之人？...”
“阿弥陀佛！~~”
南阳每念一句佛号，身边张家军拳头就捏紧一分。
他们对僧侣可是没有半点好感，之前柳村好几辈人都是为大兴善寺充当寺户，遇上灾年，亲友饿死都是小事。
柳杰上前一步调侃道：“嫂子切莫听她胡言！出家人打不打妄语我不知道，但进了那马赛克房间内就没有不说实话的。诸位嫂子，就让我领着她住进去几天，是忠是奸到时候自见分晓！”
“...你们觉得呢？”不好拿主意，蓁蓁看向几女。
李贞英讷讷道：“...她毕竟是前朝公主，而且有那般曲奇身世...对了，她在长安住的好好的，今日来柳村到底何时还没问她，我觉得...”
听到这，蓁蓁玉手叉腰看向南阳：“喂，我且问你，你今日来柳村到底所谓何事？！”
“阿弥陀佛...”
柳杰大怒：“再阿弥陀佛半句，一枪崩了你信不？！”
“......”南阳心中无语至极，之前张明跟她说话还是挺客气啊，怎么就...
李贞英却是微微欠身：“公主以妙法莲华经相赠，有心了！夫君遇刺如今下落不明，我们也不知其去向，若是寻常事务有张家军帮得上忙，公主尽可直言。”
毕竟自己父亲初仕隋朝，几女可以不顾，但她还是要代李靖讲些旧情的。
“阿...”才刚一开口，南阳似是真的留意了柳杰话语，阿弥陀佛戛然而止，但刚才李贞英说张明不知所踪她却暗自记在心里。
“...贫尼在世俗确有一侄女，当初张军长也曾识得的...”
蓁蓁打断道：“就是那个叫惜霜的？”
“...张夫人果真聪慧过人，她是叫惜霜...”
“啧啧啧~~怎么，我家夫君是把她睡了还是答应要纳她回来？”
微微施了个佛礼，南阳回道：“年轻人的事，贫尼这个方外之人自是没有资格过问。但惜霜是个心善的孩子，本想来长安与贫尼省亲...但最近却有不少王公子弟...唉...如今三书六礼上门，贫尼是怕那丫头...”
“不喜欢那便拒绝，他们还敢强娶不成？！”
“哪有那般简单...张夫人手眼通天，自然知道贫尼与蜀王李恪的关系...惜霜亦然！那些想侵占惜霜贵人哪个不是身靠强权...？！贫尼不过是想在离去之前让惜霜暂住柳村...若与张军长有缘也罢，无缘的话...待躲过这段时日，惜霜自然会回她的弘农郡...阿弥陀佛！”
“倒也说得过去，早便听闻那叫惜霜的丫头长得标致，送过来瞧瞧也是不错。不过夫君确实不知所踪...”
“贫尼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