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没人阻拦显然是一件好事，白桦定了定神，很快就跟学生们继续深入进去，郗鹊的能力此时仿佛未卜先知，经常凭借某地的诡异能量波动以及研究人员的精神力逸散躲开可能会被发现的区域。
不过他们没有避开那些有着透明玻璃的实验室，毕竟来这里就是想知道这个实验室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只能说外面的那个实验室果然就是个空壳子，这里的实验室里能看到很多颜色就很不妙的不明溶液，还有正在被解剖的虫族……那虫族的肢体微微抽动，甚至似乎还是活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行人已经不再陌生的……实验体。
是已经接受了实验的实验体。
白桦眼神复杂地看着前方一面巨大的玻璃后露出的几个怪异的影子，他们被分隔在不同的舱室内，有两个研究人员正背对着白桦等人看着他们，时不时低头记录些什么。
而那些人无一不是已经开始了虫化的状态，脖颈上青筋突爆，丑陋尖锐的肢体撕裂了实验服，血淋淋地挥舞着，让人看到都忍不住反胃，实验体的表情也是痛苦又狰狞，研究人员却似乎完全没有除了记录以外的反应。
跟在后面的郗鹊贺瓷都忍不住脸色有些发白，艾塔和萧寻以及璨璨、克伦却脸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整理好心思，白桦抬手做了个手势，带着学生们继续探索。
在走过某个拐角时，一行人纷纷停下了脚步。
这里已经没有研究人员出入了，似乎已经到了深处，如果不是暂时弃置无人使用，就是可能有什么高层的办公室或者他们在这里存放着重要的试验资料。
而这个拐角处……
白桦的余光被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培养舱以及其中苍白的物体吸引，忍不住转头看去，才略有些惊悚地发现那一个个苍白的“物体”竟全是人类的形态。
紧跟在后面的郗鹊微微皱了皱眉，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里有人……
或者说有生命的迹象。
这些，都已经是死去的“人”了吗？
白桦的目光扫过里面一眼望不到头的培养舱，抿了抿唇，刚想扭头离开时，目光下意识掠过前方的门，却意外地发现门开了一条缝，似乎是有谁没有关好。
白桦眼神微微一动，转头对上艾塔几人询问的目光，他们显然也发现了开了一线的门，在问他要不要进去看看。
犹豫只有一瞬间，白桦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他点了郗鹊和璨璨在门口警戒守门，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里十足安静，唯一的声源是不知何处的仪器隐隐约约的嗡鸣声，整个空间又很大，就显得这原本几不可闻的声音反而若有似无地清晰了起来。几个人悄无声息地踏在地板上，一步步向着摆在房间中的一个个培养舱。
培养舱里是半透明的有色液体，有细微的气泡从底部升腾上来，又在半途无声地破碎。
里面的身躯似乎是一个少年，即便隔着液体也能看出她肤色不正常的苍白，整个身体瘦削又纤细，黑色的长发漂浮着，像是海底看起来肆意横生，实际上却早已死去的珊瑚。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莫名的预感让几个人都微微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从培养舱的背后绕到了正面。
然后他们一同怔住了，瞳孔猛然收缩。
这是一张……他们再熟悉不过的脸。
就在来首都星之前，他们还刚刚见过、对他们微笑的，白桦的学生，艾塔等人的副队长。
是林娆。
培养舱中的少年一无所觉地沉睡着，阖着眼的面容显得安详而冷淡。她就像是一个藏品，安静地被半透明的液体和玻璃包裹着，任由外面的人打量、震惊，她自己却没有丝毫触动，仿佛一个真真正正的物件，一个珍贵的展示品。
“这……”
贺瓷忍不住出声，刚说了一个字却又止住了，颤抖的尾音被难言的沉默吞噬。
他们很难描述这一刻的感受，昔日朝夕相对活蹦乱跳的亲友，今天却以这样一种苍白死寂的形态出现在面前……
尤其是这张脸，这个躯体，这一整副皮相，都与林娆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林娆本身也是实验体，那么她会不会曾经，或者未来，也会有这么一刻，像一朵枯萎的花，或者一块风化的石头，就这样失去所有生命力，这样沉默地迎来自己被弃置的结局？
愤怒、恐慌、悲伤……这些词都太单一太无力，不足以表达出他们心绪的千分之一。
艾塔捏紧了拳，看似仍然平静，手却微微颤抖起来，琥珀色的瞳孔仿佛烧起了汹涌的火焰，让她眼尾都有些泛红。
萧寻沉默不语，扭头跟克伦继续往后走着，每一个培养舱都仔细地辨认过，最后带着前所未有的难看脸色回到了同伴们身边。
“全都是，全部都是副队的……”
萧寻低声回报，说到最后咬了咬牙，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强调：“复制品。”
他身边一向随和有礼的青年破天荒地阴沉下脸色，冷冽得看起来像是马上要杀人。
白桦伸手撑着额头，努力克制着深深地呼吸，但他原本已经能收起的狼耳和狼尾却不受控制地暴露了出来，甚至连银狼的虚影都似乎隐隐约约地一闪而过。
再放下手掌时，白桦睁开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寻总觉得他的瞳孔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变得更加锐利而冷淡，更像某种令人心悸的猛兽。
“行了，今天到这里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我们已经找到了最重要的证据。”
白桦轻声道，他看起来还心平气和的，微微抬头看向眼前这第一个培养舱中少年微微垂下的面庞，没什么笑意地扯了扯嘴角。
“这一路走来这么顺利，我们还是送他们点大礼吧。”
他语调平静地说着，可话音刚落，他就抬起了手，堪称恐怖的精神力汇聚而来包裹在他兽化的五指上，随着他猛地用力冲击，培养舱上从受力点开始裂开了蛛网般的裂纹；贺瓷控制着藤蔓触碰过去，刚一碰到那些“玻璃”就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但藤蔓丝毫不受影响，准确地接住了因容器碎裂而跌落的“林娆”。
艾塔不再等待，她一只手取出机甲，另一只手伸向藤蔓上的少年，银色的流光自上而下覆盖下来，机甲的手掌捧住那个“林娆”，将其送进了机甲的驾驶舱。
“那这些？”
萧寻目光扫向后面的培养舱，不等其他人开口，克伦已经嗤笑一声，因主人而温良许久的猎豹终于亮出他森冷的獠牙。
“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