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真是碧落神君，那碧落城就一定有我留下的后手。”
闻言，萧衍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不知小狐狸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想来不会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不然一直守在墨尘身边的她，又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
萧衍扶着墨尘缓缓躺下，伸手轻轻拉过被子，眼神晦涩，声音也有几分缥缈的问道：
“那如果......碧落城没有你想要的后手呢，你又该如何？”
墨尘神色不变，淡然说道：
“若真是一条活路都不肯给，那是谁的命就归于谁的命，我不想再欠别人的命了。”
萧衍闻言却是一笑，笑容中满是苦涩之意，他缓缓坐在床榻前，背对着墨尘，微微低头，眼神有几分恍惚。
他看着脚下的地面，看着这余府满目的朱红之色，涩声道：
“这么说来，你运气倒是不错。
不久前，突然有那么一个人，不管我是否愿意，赔上自己的性命，来为我扭转短寿的命数。”
墨尘一怔，扭头看向萧衍，眼中满是不解。
洛梓一事，萧衍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现在又怎么会知晓的这么清楚？
似是察觉到了墨尘的疑惑，萧衍眼神一黯，右手轻轻按着左手的指节，发出微微的声响。
“不知怎么的，这些时日我总喜欢去那海桃树下，有时困了便会倚着那海桃木小睡一会。
睡着之后，我便会梦到一些奇怪的梦，虽然断断续续，但这梦做的多了，总是能连到一起的。”
说到此处，萧衍转头望向墨尘，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嘴中则低声问道：
“我就是余年，对吗？”
墨尘轻笑一声，没有一丝隐瞒的意思，坦然回道：
“算是吧，不过事已至此，是与不是又有什么重要的。”
萧衍闻言也是一笑，笑容中并没有什么阴霾之意，只是换做以往，他的笑声应该更大声才是。
不知不觉间，一切都悄悄发生了改变。
“现在想来，我和流半仙能来这永安城，绝非偶然，而是有人默默在后谋划。“
在床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盘葡萄，却是无人动过，萧衍伸手摘下三颗葡萄，然后在墨尘的注视下，全部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想想都让人觉得恶心，那么厉害的人物，非得把心思花在我们这种小人物身上。
伸手可摘星月，却来谋划我们这原本还算安生的日子。”
萧衍嘴角一挑，面带嘲讽的低声啐道。“呸，真是下贱。”
墨尘闻言，十分认同的点点头，却也没有出声附和，而是缓缓闭眼，而在他闭眼的刹那，他周身上下再次有缕缕黑色妖气弥漫而出。
当初与封矣那场恶战，他被迫吸取了阵中的妖气，之后又遭到林寻一行人的围杀，体内的妖气越聚越多，最后竟是代替了已死的封矣，成了新的阵眼。
该说是造化弄人，还是说这才是幕后之人的目的呢？
随着体内妖气渐渐弥漫而出，墨尘的脸色便越发苍白，渐渐地，他耳中的声响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更是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而他的身子更如处一片混沌之中，无光无声，如一片死去的湖水，将他的身子，从脚底缓缓淹至头顶，最后彻底淹没，归于一片混沌。
正是此时，墨尘耳中忽然响起一声炸响，雷霆滚滚，爆裂开声。
“醒来！”
墨尘霍然睁眼，却见柳老道须发皆张，白色的长发无风自动，苍老的脸上满是凝重，手指并拢，点在了墨尘的额头。
点点金光流转，如无数光屑，缠绕在一处，最后凝于柳老道的指间。
见到墨尘醒来，柳老道眉头一松，手指却是按着墨尘的额头一路滑下，最后停于墨尘的胸口，指若流光，连点数下后，柳老道这才松了一口气，收回手指，擦着额头的冷汗，低声说道：
“你疯了吗？怎么敢强行驱除体内的妖气，若我来的不及时你怕是要就此沉沦魔道。”
闻言，墨尘歉意一笑，嘴唇轻动，虚弱的说道：
“我知道，可我需要时间，便只能用这个办法。”
这番话说的没头没尾，柳老道闻言却是眼神一晃，他伸手捋着自己的胡子，背对着萧衍二人，低声说道：
“蛤蟆，萧衍，我饿了。
你们两个去面摊老板那给我要一碗素面。”
说罢，柳老道顿了顿，又补充道：
“不要香菜，多放点肉。”
闻言，柳半仙眉头一挑，似乎要说些什么，可萧衍却偷偷伸手拉住了半仙的小手，微微摇头。
“知道了，我和半仙这就去。”
萧衍轻声应了一声，便拉着有些迷惑的柳半仙转身离去。
随着萧衍二人远去，屋门重新紧闭，屋中便只剩墨尘与柳老道两人。
看着柳老道如此刻意支开萧衍两人，墨尘自是知晓柳老道是有些不方便的话对他说，于是他努力坐起身子，依着床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笑道：
“前辈，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柳老道闻言，却是没有立即出声，而是吃力的拉过一个椅子坐在桌前，尽显老态龙钟之意。
坐定之后，柳老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苍白的眉眼间却是突然浮现出一抹愧疚之意，他低着头似是不敢去看墨尘的脸，自顾自的低声说道：
“几日前，小狐狸曾偷偷问过我，是否可以用别人的神魂去补另一个人的神魂。
老道我也不是傻子，听到这个问题自然知晓了她的打算。
若是平日，我自然会骗她，神魂残缺无法可知，省的她去做傻事。
毕竟......谁的命不是命呢？”
柳老道苦笑一声，缓缓抬头，颇为落寞的伸手指着自己，叹道：
“可那日，鬼使神差之下，我竟是告诉她，神魂残缺自是可以用另一个人的神魂去补。
若说我是老糊涂没看出她的打算，那就罢了，可那日我终是动了妄念。
想着，对于这个世间，你远比他人重要的多。
若......若是......”
说到此处，柳老道声音越发沙哑，干涩的难以说出话来，停顿片刻后，这才缓缓说道：
“若是......有人替你去死，哪怕是无辜之人，从得失来看，也该是最好的选择。”
闻言，墨尘默然无语，虽是觉得荒谬，可心中却无法生出一丝怒意。
若只论得失，便不会有这人世繁华烟火，可却无人能说得失为错。
悲欢离合皆入罄中，无人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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