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自搬进龙霄宫后，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玄鹿苑距离龙霄宫又远，一晃两人十来天没见过面了。
关翎由白鹿苑回来后，连着几日精神不济，面色又差。御医过来看过，切出了喜脉。
一切如秦王安排。
水悦秋赶在太子登基前怀上龙种，后宫几人欢喜几人忧。
知晓她身怀有孕，无衣没有赶来探望她，亦没有遣人问候，更无赏赐。
旁人猜测太子此举是给即将受封的皇后留面子，关翎不这么想。
与秦王安排的一样，水悦秋进太子府后一次也没侍寝过。
仅凭太子纳妾的那一夜，关翎不知无衣是否相信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忐忑归忐忑，无衣终归与史书上记载一样，没有质疑。
反而是宫里起了不少风言风语。
“怎么才这些？”
这天婵月见到御膳房端来的菜，不禁质问。
她们在玄鹿苑难得见一次荤腥也罢了，今日送来的晚膳仅一坛白粥，加两碟酱菜，甚至不及宫女的饭菜。
“我们姑娘有喜了，你们不知道吗？吃这些打发叫花子的玩意儿，如果伤了皇孙怎么办？”
“姑娘慎言。正是因为你们主子有喜了，皇后才特意吩咐御膳房做饭素净些。这头一两个月呢，最易反胃，见了油腻恶心。”
送菜的太监趾高气昂地告诉婵月。
太子知晓水悦秋有喜，毫无赏赐，大家该怎么过日子怎么过日子，没有丝毫波澜。不管是无动于衷或是鉴于费氏淫威，总之他的态度说明他不会为了这房妾室得罪费家。
现在又有皇后懿旨，小公公可不理直气壮？
素月瞧见他袖笼里不安分的手，打算递上银子，关翎拉住了她。
“势利小人，收买不尽。喂饱了豺狼，只能让他们食髓知味。”
公公听见她的话，不屑地白了她一眼。
“穷鬼，装什么清高？”
觉得她翻身无望，小公公心里话也不藏着掖着了，愣是当她面说出口。
“姑娘，这可怎么办？你现在硬气是硬气了，以后那班小人联合起来整咱们，咱们怎么应付？”
公公一走，婵月着急问她。
“待不下去就不待呗。”
关翎云淡风轻地支走了她，留下素月一人。
“姑娘有什么想法？”
素月知她有安排。
关翎轻轻按了按腹部。
御医查出孩子已有一月，再过不了多久，她就行动不便了。
有什么想做的事，得趁早。
这两日无衣忙着登基大典，宫内人又为了讨好新后巴不得避开玄鹿苑，恰是时机。
“你可知道明暗卫的巡值路线？”
素月一愣。
“知道。”
不出关翎所料，秦王有意带她离宫，肯定清楚宫内的守卫分布。
“我想去一个地方，不过……”
只有她们俩不够。
白发御医的身影突然浮现在关翎脑海。
她走到桌旁匆匆写了几行字，交给素月。
“找机会把这个给叶御医。”
*
是夜，素月与水悦秋避开宫内侍卫，到达朝阳殿后的过道时，叶士诚已等候多时。
无暇与两人细交待原委，关翎吩咐了素月一句“你守在此处”，随后打开了通往地宫的密道。
看见墙后凭空出了一条暗道，两人目瞪口呆。
关翎率先进了地道，接着招呼叶士诚下去。
素月关上了门，藏到了暗处。
关翎取了墙边的火把，用烛台点燃后，往密道下方走。
叶士诚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一路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姑娘如何知道这里有条密道，又为何找在下随行？”
“白鹿苑的水车又高又滑，先生可以轻松登上，身手不凡。避开宫内耳目岂能难得倒你？我有一个月身孕，地下不知道有什么，找先生这样精通医术的人随行较稳妥。”
关翎用火把照亮脚下的路面。
沿途有鲛油灯，不过地宫空气浑浊，好像很多年没被打开过，她不敢点太多油灯。
密道局促，火把的光亮仅够照亮身旁一小圈地方，她一步步走得万分谨慎。
叶士诚紧贴她身后。
“姑娘又如何认定在下乐意成为姑娘共犯……小心。”
水悦秋脚下绊了一下，叶士诚眼明手快拉住她，从她手里接过火把，走到她的前面。
“我也只是猜测。”
关翎笑着将火把交给他。
“我在白鹿苑一路上未见到狸奴，倒是听说多宝阁毗邻白鹿苑。先生爬上水车后找到了吗？”
叶士诚的脚步顿了顿。
“姑娘真是喜欢说笑。”
太医院的御医大多名不见经传，不过二十多岁出任御医实乃破天荒，无论如何该有一笔。
叶士诚史上无名，多半是他基于什么缘故没在太医院久留。
治疗慧远的定月珠来自御医，足见御医们进太医院的目地不仅悬壶济世。
“王氏仅从海外采选奇药进华英国，不关心国内药材郎中。他们为什么举荐先生进太医院呢？”
“在下有些奇缘罢了。”
“所谓奇缘，不会是救了突然发病的王氏贵人，又告知对方自己有意进太医院学习吧？我想对精于下毒的大夫来说，要人突然发病不难。”
类似戏码甄静雪演过一遍。
关翎前面的火把停了下来。
叶士诚在火光下侧过半张脸。
“在下真如姑娘所说居心叵测，姑娘不怕在下杀人灭口？”
“我并无真凭实据，先生杀我反而欲盖弥彰。”
“在下可以借刀杀人。比如说，姑娘腹中的孩子，是否真乃太子骨血？”
“先生有办法验？”
他止步不前，关翎绕过他，拿回了他手上的火把。
“没法儿验，但有办法让那孩子早熟一两个月。瓜熟蒂落之时，只需其他娘娘吹一吹枕边风，姑娘便自身难保了。”
“有趣。”
手持火把的女子没有害怕。
“可是如此一来，先生得与其他娘娘推心置腹。你如何保证背倚靠山有权有势的娘娘们像我这无依无靠的弱女子一样，不会轻易背叛你？”
叶士诚双手抱胸，看着她的背影。
“姑娘真的出自水氏？在下怎觉得你比王氏女子更懂得做交易。”
“我不懂财物买卖，也没有鉴赏宝物的眼光。如果是人心的话，倒能掂量掂量值不值得交换。”
关翎继续拾级而下，远远走到了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