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下来，皇上谁的东西都没碰过。
廉公公手捧莲花簪犯了难。
“陛下，这……”
他轻声询问皇上莲花簪的归处。
宏明盯着簪子想了一下。
“今日宴上凌妃甚得朕心意，赐予凌妃。”
这原属意料之中。
要讨皇上欢心，比起一两道珍馐美味，不如在朝政上鼎力支持。
白费一番工夫的南苑夫人们唏嘘一片，兰夫人更是恨恨地看了凌妃一眼。
王成娇红着脸接过簪子，脑子早轰鸣成一团，顾不得留意旁人。
关翎直至散宴也没捞到任何好，哈气连天地站起身。
“今晚别睡得太早。”
皇上趁旁人不注意在她耳旁小声叮嘱了句。
关翎不知他在打什么鬼主意，只好依他意思假装没听见。
两人轿辇在龙霄宫的东门分成两路。
宏明独自回了御和殿。
廉公公一摒退众人，关上御和殿的大门，靳星夔就自房梁上翻了下来。
“如何，发现了什么？”
“藏在影子里。皇上提及神机营时稍许探了下头，很快没了踪迹。一闪而过，不太真切，不过确实存在异动。”
“竟在那种地方？难怪难以发现。”
诏明比宏明更为吃惊。
“你未曾察觉？”
四皇子在龙霄宫里里外外布了不少眼线，尤其是皇后所住的行云殿，与邹夫人所住的丹枫馆。他毫无知觉，可见对方戒心颇重，行事谨慎。
“从未露过影踪。”
诏明对皇上点了点头。
“若早有察觉，皇后遭遇铳击时我怎会冲动行事？”
“那时候偏信来历不明的线报，未必是不曾察觉异常，而是对皇后心怀歹意吧？”
靳星夔依旧对他不满，说话语气也冲。
“若是你看见那种蛇目不会心存戒备？”
诏明转过身来质问他。
“白素贞也是蛇。比起她，无耻小人更值得戒备。”
靳星夔对他没好脸色。
宏明这会儿没工夫看他们俩算旧账。
“往日仇怨，来日再说，此时不易起争斗。你们俩给我打住。今晚依你们所见会如何？”
“要是问邹夫人打算怎么做，我可不知道，得问他。”
靳星夔卸下了剑拔弩张的身段，对诏明依旧没有好气。
他的建议虽然是实话实说，却叫诏明十分难堪。
“依她为人……”
四皇子想了想，不得不认真回答。
“凌妃与皇后两处皆有危险。”
“我想也是。”
宏明冷笑一声。
“她今晚最好安分守己，假如再敢做出心存不善之举，哪怕打草惊蛇，我也要将她提前投入丹炉。”
*
皇后沐浴完，在晚风里晾湿漉漉的头发。
“……那人如往日一样翻墙爬进戏园子，看到园里高朋满座，得意洋洋地边喝酒边听戏。他喝到醉意朦胧的时候，突然耳旁传来一声啼哭，不似花旦的声音。”
皇后在蜡烛前学女人哭了一声，把围成一圈的小宫女吓了一跳。
“殿下，你这哪儿像女人哭啊，像是耗子精叫。”
“就是这样的声音。”
皇后肯定地说。
“那男人也被吓了一跳。他揉了揉眼，发现了更可怕的事。”
红袖咽了口唾沫。
烛火被晚风吹动跳了几下，小宫女们害怕地抱住了彼此的手臂。
“戏园子里的桌椅板凳全不见了……原来男人半醉半醒间看到的人影……是墓碑……”
“呀！殿下别说啦！”
胆小的宫女先喊了一声，接着聚在行云殿门口的小宫女们吓得一哄而散。
“怎么胆子那么小？我头发还没干。”
一转眼的工夫，皇后身旁只剩下了闭目养神的宁则与红袖。
“宁公公……你想不想去茅房……”
红袖不是不想跑，而是吓得迈不动腿。
“没用。”
宁则把蹲在地上的皇后搀起，用布巾继续替她擦拭头发。
“殿下若无事不如回房休息。皇上嘱咐您今日不可劳累。”
“皇上叫我不要太早睡。”
关翎仰头看了看他，宁则不为所动地把她推回了房间。
“皇上没叫殿下蹲在殿外，用鬼故事吓唬行云殿的宫女。”
与在竹青馆一样，由于皇后不喜生人靠近，行云殿的寝殿内依旧只有宁则与红袖常进来。
“殿下若不急着睡，不如读读书。”
宁则替皇后换完了熏香，拉着红袖退出了内殿。
他平常得在皇后床边守过夜，今晚这般反常显而易见是遵从皇上安排。
因此夜深后，关翎在房梁上看到穿着夜行衣的宏明不算很吃惊。
“皇上不是该在御和殿伺候凌妃娘娘吗？”
宏明赶在她拜见前，跳到她身旁，吹灭了烛火。
关翎见他手指比在唇间，尽量压低了声音。
皇上一揽她的腰，抱着她滚到床上，兜头盖上被子。
“关于此事，朕一直想告诉你……”
被子里黑咕隆咚的，恰好能看见皇后闪烁幽光的右眼。
她一脸紧张地在皇上怀里缩成一团，宏明突然有点想笑。
他故意低下头蹭了蹭皇后软噗噗的脸蛋。
“凌妃伺候完朕，累到睡了。朕精力尚且旺盛，所以来看看你。”
皇后一阵恶心，毫不掩饰地发出干呕声，要从被窝里逃出去。
宏明笑着急忙把她抱紧。
“骗你的，骗你的，别跑。”
“皇上知道我讨厌什么，还来这套。”
纵使今晚没有与凌妃翻云覆雨，皇上也有一宫妃子。关翎可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
竹青馆那日的事她记不清了，姑且算了。
现在人清醒着，她可不愿被人当作消遣的玩物。
“真是骗你。朕除你外，与后宫之人从未有过肌肤之亲。”
这句话真是惊到了关翎。
“不是……那邹夫人……”
邹夫人与皇上从无肌肤之亲，怎会身怀有孕？
“邹夫人私通外人。”
宏明贴在她耳旁小声说。
“可……不……”
纵使邹夫人的孩子不是皇上的，她若与皇上从未翻云覆雨过，怎敢拿他人骨血假充皇上子嗣？
不仅是她，南苑那些夫人时不时拿谁承宠侍寝出来攀比。要是假的，她们怎敢撒这种弥天大谎？
“是四皇弟的幻术。”
黑暗里，关翎听出了皇上的笑意。
四皇子还真深度参与后宫的所有事……难怪皇上允许他成年后继续住在后宫。
“朕不知凡人男女间如何相互吸引，看到南苑夫人对朕而言就像凡人看到母鸡。皇后认为朕能生出什么心思？”
“皇上想把她们炖成鸡汤？”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宏明把头埋进她的肩膀，用力吸了口气。
少女不同于脂粉的熟悉香气，令他浑身放松。
“可……这……”
关翎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朕对你的许诺，并非徒有其表的空话。说了唯你一人，便真的自始至终唯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