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刘妈用毛线编织的拖鞋，站在书桌旁边，看着小雅姐在细心地整理床铺。
有些暗淡的灯光下，她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外套，双膝跪在床上，在将靠墙那边的床单塞入床与墙壁的缝隙之间。
陈阳自然没有什么猥琐的偷窥癖，然而此时所在的角度，却也自然而然能欣赏到小雅姐浮凸有致的身材。
贴身的牛仔裤包裹着紧致挺翘的臀，随着身体的弯曲，纤细的腰部呈现出流畅的曲线。
前端打着小卷儿的秀发柔顺地垂落，让她时不时地需要往耳后捋一下。
看起来心情很好，口中轻轻地哼着一首的《清明雨上》。
后面又换上新的被套、枕套，认真地收拾一番，转身嫣然一笑：“好啦，这里可没有什么娱乐项目，早点睡觉吧。”
陈阳笑着点点头，搞怪地说道：“姐，我给你讲个笑话。”
“不要。”大抵是知道这家伙每次给她讲的笑话都要带点颜色，在林城那边的家中还好，在这里要是被爸妈听去那多难堪。
陈阳撇了撇嘴，拉过刘小风写作业的板凳坐下，往门口看去，没见人过来，便温言说道：“那你坐下，我和你说点正事。”
“嗯，你说吧。”刘小雅顺势在床上坐下，双手抓着床沿，用脚趾头玩着拖鞋。
“你怎么想的啊，真要这么早就谈婚论嫁了吗？”
“就知道你要说的是这个啦。”刘小雅笑了笑，扭头朝门外看了一眼，随即轻轻叹了口气，“也是没办法啊，小风再有半年就要高考，他的成绩很好，肯定是我们老刘家的第一个大学生，可是我的家庭条件你也看到了。”
“所以你就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咯？……每个月给你的工资……是不太多哈，不过也用不着这样吧，现在读大学不是有助学贷款吗？”
“你给的工资已经很多了，但前些年家里欠了很多钱嘛，这两年的工资也就没攒下多少。”
停顿了一下，刘小雅带上一丝苦涩的笑意：“我就是因为没有申请到助学贷款，才跑去给你这家伙当保姆的啊。”
“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嘛？据我所知，大学生助学贷款很好申请的吧。”
“我也不是很明白。那年我爸带着我一遍一遍的跑，可每次不是差一份资料就是少一份证明什么的，跑到后来也就错过时间了，你说那时我懂什么嘛，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学与我失之交臂，我不想小风还是这样。”
那年夏天，刚满十八岁的少女经历了人生中的大起大落。
心里大抵是对助学贷款这个事有了心理阴影，不想再让亲弟弟重蹈覆辙。
陈阳忽然间笑了起来，“我只听说古时候有卖身葬父的，还没听说都二十一世纪了，还要卖身给弟弟读书的。”
刘小雅却是很认真地说道：“那你肯定也没听说过每天凌晨四点就要起床，无论刮风下雨，打着手电走着去读书的。”
“呃……，真有这种情况？”
“我就是啊，小风上中学的时候也是，后来他念到高中才有住校。每个星期二十块的生活费。周天去学校的时候，用罐子装上炒的油辣椒，或是其他的一些干菜……当然不只是我们家，很多孩子都是这样的……你体会不到这种生活的。”
陈阳皱了皱眉。
刘小雅说的这些他的确不曾经历过，自从离开训练基地后，就再也没有为钱财的事情发过愁。
即便是这一世，当初第一笔买房的三十万，也是挣得轻轻松松，后面的事自然更不消说。
到得现在，钱对他而言就是一串躺在银行卡里的数字，随手一挥，刷掉个几十万，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然而今天一路过来，路过一个个位于深山之中的贫寒村落，闭塞的交通，一个连手机信号都还没有覆盖的地方……
此时再听刘小雅说起这些，大抵也就能够理解她当前的处境。
许多在城里人看来很不可思议的事，却是在很多人的身上都在发生着。
城里人在崇尚的自由婚姻，其实只是刘小雅她们的一种生存的方式而已，既不浪漫，也不美好。
找个条件还行的男人，将就着过日子……
去尼玛的将就。
陈阳转身拿过靠着书桌的背包，从里面翻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桌上，往前面推了推。
“如果你喜欢那个叫做康建的相亲对象……喜欢个屁，那家伙哪里配得上你！总之，这里有三十万，足够解决你的所有问题。”
“你这是在干嘛。”刘小雅吃惊地看着他，几秒钟后，忽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喂，你想买了姐姐嘛，姐姐这么漂亮，三十万可不够哦。”
“不够我再加，钱嘛，我有的是……”
“你那一千多万的老婆本吗？”
“怎么连老婆本这个事你都知道。”
“能不知道么，蓝浣溪那丫头成天在我耳边念：弟弟的老婆本，弟弟的老婆本，哈哈。”
“果然是这样。”陈阳郁闷了一下，随后又说，“不开玩笑了，三十万肯定够你现在用了，另外的话，我明天要回去，你要不要一起？”
刘小雅看了银行卡一眼，笑着说道：“你的钱我不能要啊……”
“你给我闭嘴，我才不想听你那么多理由。”
陈阳从背包里抓出一大把银行，一张一张放到桌上，
边放边说：“这张有三千万……这张有八百万……这张五千万……这张的里面更多，就不说了，说出来怕吓死你……”
然后，他看着刘小雅，郑重其事地说道：“你也别问这些钱是哪里来的，反正你只要知道，我有钱，有很多很多钱，多到你根本无法想象。最后，那你还要知道，我的钱，都是可以为你花的，嗯，就这样。”
刘小雅目瞪口呆。
看起来就像是在演一出《霸道总裁与大长腿》的偶像剧。
然而刘小雅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固然也知道陈阳不会是和她开玩笑，不会跑几百里的路，就为了在这一刻拿她寻开心逗闷子。
可是……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这是一件让她疑惑不解，也难以说服自己去相信的事。
“你……”呆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才惊讶不已地说道，“你抢银行了？”
陈阳翻个白眼，“瞧你那点出息，能想到的来钱最快的方式，也就只是抢银行了，还能不能有点格局，比方说我就不能是打劫了一个财团？”
“哈哈哈——，你厉害哦，牛吹得这么大，都快要上天去了，可是……”
“可是个屁啊可是，我跟你讲啊，蓝浣溪还在家里嗷嗷待哺呢，你是想饿死我们啊。”
“好吧，那我明天和你一起回去好了。……要不你多留两天，我带你去玩花坡吧，可好玩了。”
“那你还嫁不嫁人了？”
看着他一身的孩子气，刘小雅忍不住笑了，摇了摇头：“不嫁了不嫁了，我弟弟这么有钱，我躺着享受生活就好了，还嫁什么人啊……你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咸鱼，对对对，我就当一条咸鱼好了。”
“是是是，咸鱼保姆。”
“可是……球豆麻袋，你别打断我，我就是想说，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呃……，你喜欢我？”
“咱们之间能不聊这么敏感的话题么。”陈阳横了她一眼，“喜欢你，那也就只是爱情，但我是把你视为亲人啊。”
迎来新生的第一个朋友，第一个亲人，远非什么狗屁倒灶的爱情可比。
刘小雅分明是要存心逗他，故作一脸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了，你要是说喜欢我，可能我就嫁给你了。”
她望一眼门外，见没有动静，便把身子前倾，一双凤眼媚兮兮望着陈阳：“今晚可以侍寝哦。”
“你滚呐。”陈阳没好气道，“我怕不是要被叔叔打断腿。……要侍寝轮得到你哦，我又不是没女朋友。”
“是咯，土大款。你好好睡觉叭，我也要睡觉去了，明天再带你出去玩……在花坡上可以听山歌，情歌对唱哦，到时候我教你。”
“把卡拿上，密码你知道，就是你常用来取钱的那个。”
“那我给你写张欠条……”
“滚。”
“好啦好啦，干嘛这么凶，吃火药了你。”
拿起银行卡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刘小雅娇哼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在门口道了一声晚安，随后帮他拉上了房门。
陈阳扭头看向关着的窗户，房子的后阳沟里，刘爸的身影刚走过去，还能隐约听到脚步声。
刘爸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人生中就冲动过一次。
也正是因为那次的冲动打伤了人，给这个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带了好几年难以喘息的沉重负担。
自此便更加的沉默寡言，也更加逆来顺受，即便面对邻里之间咄咄逼人的欺压，也只会选择忍气吞声。
然而今夜他忽然有很多想说。
走来前院，蹲在核桃树下，默默地抽完一袋旱烟，等到家里全都熄了灯，才撑着双膝站起身来。
刚转身，却是正好撞见出门上厕所的陈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