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很难得地停课了一天，亲自去了炉心的内部。
当然，她不是一个人去的——原计划是一个人，但是倾奇者毕竟是一个不用睡眠的人偶，所以哪怕少女起了个大早，也没有躲开倾奇者。
不过，少女并不排斥与倾奇者同行，只是他对少女的依赖有点超乎了少女的预料。
“丹羽说，你恢复了一点记忆？”
倾奇者扭头看着少女，开口的神态多少带了点些小心翼翼，好像在担心着什么。
“嗯，不过，就算恢复了记忆，我也要一直在这待着了。”
少女指了指一边的晶化髓：
“毕竟这是我的研究课题。”
“那，研究结束之后呢？”
“研究哪有那么快完成。”
“不过，真的完成之后——”少女眯起眼看向惴惴不安的倾奇者，嘴角一勾，莫名起了逗弄的心思，“可能就会走吧？”
“！”
倾奇者短促地“啊”了一声，原本就清澈圆润的眼睛在此时放得更大了，像是一面足够干净的镜子，让少女能看清楚自己此时此刻恶趣味的嘴脸。
“小白舍不得我吗？”
少女从鼻腔中发出“哼哼”两声：
“那就和我一起走吧？”
“！”
倾奇者脑袋上无形的耳朵好像在一瞬间挺立了起来，似乎还格外机敏地抖了抖；不同于他的耳朵，倾奇者的脑袋垂了下来，看起来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少女就像是过年来做客的“坏心眼”的恶趣味长辈，他们往往都只是想从小孩身上看到或哭或闹或不知所措的行径以达到他们取乐的目的。
所以“小孩”，也就是倾奇者怎么回答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表情和他的肢体——当然，如果这两者不够有趣，那这两者也会变得不重要。
所以少女便把倾奇者的沉默当做了答案，将头扭了回去，看着前方的路。
“如果，如果你愿意带着我走的话，还请给我一点时间，跟丹羽和桂木告别。”
倾奇者在后方轻轻拉住少女的袖子：“他们帮了我很多。”
“......”
心跳，莫名其妙地很快，被绊住的那只手好像有了自己的想法，手腕一缩，若无其事地将倾奇者的手抓入掌心。
但是出了一点意外——倾奇者的手，比她想象的要大，她并不能以一个很从容的姿态将他的手揽进手中，顿时感觉有些尴尬，想要将手撒开，却被倾奇者勾住了小指。
“是......这样吗，老师？”
倾奇者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将自己的指尖一点点嵌入少女的指缝中，最后将带着些薄茧的指腹贴在了少女的手背上，确认无误后，还左右将手摇了摇，邀功似的抬头看向少女。
少女的呼吸好像都停滞了，好一会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呼吸心跳频率，手上紧了紧，好让两人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
“嗯，很棒。”
少女强迫自己目视前方，自以为将自己的窘迫与羞怯藏得很好，却不想身后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绯红的耳根上，她的所有心理活动几乎无所遁形。
少女好不容易调整好了心绪，清了清嗓子，轻轻扯了扯倾奇者的手：
“咳咳，我，不会走的。”
“所以，不用担心。”
“嗯，”倾奇者将手握得更紧了些，“那，可以拉钩吗？”
在涉世未深的人偶的眼中，拉钩便是约定的最高存在形式。
好像拉过钩的约定，就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而是一个既定的事实了。
“......噗嗤。”
少女停下了脚步，将两人交握的手举了起来：
“那你倒是把手撒开呀？”
倾奇者懵了一下，脑子里想了一下两人两只手都牵连在一起的模样，好像确实有些狼狈了，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地撒开了少女的手，那只手在空中纠结了一下，又引得少女一声娇笑。
少女伸手将倾奇者其他四根手指抱了起来，独独留下那根微曲着的小指，随后主动勾了上去，牵引着那略显僵硬的手，左右晃动了两下：
“这下，小白是不是可以安心了？”
说罢，少女将小指撤回，转过身去，极其自然地重新牵上了倾奇者的手。
“......”
倾奇者看着两人的手。
还没有盖章。
不过......
感受着从掌心传来的，属于少女的温度，倾奇者还是没有开口。
这样算不算是两个人，一起盖了一个更大的章？
反正无论怎么说，倾奇者的心情都好起来了，两只耳朵都好像在虚空中一抖一抖。
——
“目前，炉心确实没有问题。”
少女垂下眸。
莫非，整的想错了？
少女苦恼的脸色被倾奇者尽收眼底，于是轻轻扯了扯少女的手：“是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就在这，”少女揉了揉额头，“是没有发现问题。”
随后，少女也意识到自己的话里好像有些歧义：“不是盼着踏鞴砂出事的意思——”
“我知道，”倾奇者点点头，“我相信你的，可能，只是我们没有找到可疑的点而已。”
“那么相信我？就不怕是我瞎说的？”
“你不是会拿大家安危开玩笑的人，你是因为担心大家，你才会那么辛苦的。”
倾奇者歪过头，对少女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
“而且我觉得，月亮小姐做什么都会做好的。”
倾奇者的眼神过于清澈，分明怎么听都像是在奉承甚至捧杀的话，但是经由这样的脸，这样的语气说出来，却像是一种纯粹的崇拜和信任。
少女还偏偏就吃这一套，在路边的一个石头上一坐，就撑着脸开始思考起来。
没道理，思路应该没有错，这其中一定还有别的变量她没有考虑到——
晶化髓吗？
理论上说，这里是奥罗巴斯被斩杀的地方，晶化髓中一定含有“祟神”。
难道，晶化髓也有受污染程度轻重的分别吗？
“嗯，那就，多采点晶化髓回去吧？”
“晶化髓......？”
倾奇者眨了眨眼睛，好像没有完全理解少女的用意，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有知道几个他们常去的点......”
“哦，看来我运气不错，迷路了还能遇到两位面善的朋友。”
在两人正在商议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引得两人几乎是同步回头。
那位穿着酒红衬衫的男人在看到那两人的脸的时候，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是立马接上了他原本就想要说的话：
“不好意思，我迷路了，或许，好心的先生和小姐能告诉我——丹羽先生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