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置在了桌面上，颇有些后怕地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倘若当时皇上并没有宽恕于你，又或者是旁人撞见了你，你又该如何？”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后便又道：“况且那时应当是皇后娘娘有孕之际，你私烧纸钱有违宫规，且有着诅咒之意，一旦皇上降罪于你，那别说是我，便连眉姐姐都保不住你，你知不知道！”
浣碧也知道那时的情况有多危险，此时听见长姐责问，心中却并不生气，反而感受到了被人关心的温暖。
“长姐……浣碧知错了，不过皇上已经应允我会特赦我的母亲，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拿眼去瞥甄嬛的神色。
后者见对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本想责怪的话语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到了最后出口的便也只成了一声叹息。
“罢了……”她挥了挥手，“左右也没有什么大的恶果，如今你既能得了皇上的恩准，也算是一件好事，只是你千万记住，日后可不要再如此莽撞，知道了吗？”
浣碧点头如捣蒜：“是，我记住了……”
……
碎玉轩那头还在上演着姐妹相认的感人戏码，另一头，周芹却因为大臣的求见，而不得不从养心快乐屋里离开，扭头去了御书房。
这一次求见的官员不少，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前来禀告，周芹到的时候，下面便已经乌泱泱地站满了人。
她看着底下以甄远道和瓜尔佳氏为首的一屋子老丈人，人还没开声，气势上面便先怂了三分。
要不是沈父人在济州，这场面应该还能再壮观一些。
“微臣参见皇上！”
她一落座，那些老丈人便齐齐给她下跪行礼，周芹示意他们起来，随即便见甄远道上前两步，递上来了一张潦草的宣纸。
她接过一看，便见那细腻的宣纸上，躺着许多行歪七扭八的字，就仿佛是有人喝了一口墨汁，扭头又喷在了纸上一般。
写下此信之人，其武术老师在教他书法之前是卖烧饼的吧？
周芹实在是认不出那些字了，她瞪着眼睛看着，却忽然看见一些角落里，隐隐夹杂了血迹……
“这是何人所写？”
她将这封信举起，对着甄远道问道。
后者恭恭敬敬地回话道：“此信乃是年羹尧在牢狱中所书！”
年羹尧？
周芹闻言，心中有些诧异。
对方虽然缺心眼，又是一个武人，但是该有的知识教育还是一样不缺的，周芹也是见过他的字迹，虽不说是大家书法，却也是潦草中自有一番豪迈，怎么着也能认出个形体来。
他好歹也是一个将军，而非一个不通文墨的莽夫！
甄远道见周芹那有些纠结的模样，便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说道：“皇上，年羹尧在狱中反抗激烈，狱卒便打断了他的右臂，此乃其用左手写就……”
周芹闻言有些怔愣，倒是没想到本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在死前居然会受到这样的羞辱。她一时间有些好奇对方会说些什么，于是便低头细细辨认了起来。
刚才因为扑面而来的凌乱，让她没有心情去看，现在认真研究了，倒也能看出是在写些什么了。
无非还是一些居功自傲的言语……
年羹尧在信中细细列数了自己对皇帝的帮助，以及为大清立下的战功，并希望周芹能够以此宽恕于他……
见皇帝认真看了信，底下的老丈人们便又说道：“年羹尧历数多年以来对皇上的忠心，其情可表，只是臣多心，年羹尧如此细数，只怕也有炫耀功劳震慑皇帝之意！”
周芹皱着眉头看着信，并没有理会底下的老丈人，后者见状便又补充道：“年羹尧竟然还敢在此时海口夸功，这显而易见，他为了洗清自己安身立命，竟然铤而走险，不顾功高震主之嫌。”
原来就是这些事情……
周芹还以为是什么呢，刚才进来的时候，瞧见他们那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模样，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周芹将那信纸交还给了甄远道，又道：“年羹尧对朕有恩，只可惜罪犯谋逆，已是罪无可恕，你们派人去狱中好生照看着，尽量在死之前让他体面一些吧，其他的……就不用说了。”
她说完这些，便让老丈人们退下了。
苏培盛作为宫中的内官，在皇帝商议政事的时候是不能在旁伺候的，只能等里面的朝臣们出来后，才可以进去。
“皇上，”他入殿说道，“华贵妃娘娘此时正在御书房外，不知皇上是否愿意相见？”
周芹猜想，对方应该是知道了年羹尧的事情，此时过来是为了替哥哥求情，于是便将人放了进来。
对方这两日泪水似乎从未断过，原本极美的眼睛此时肿的要命，她随着苏培盛的传召入殿，便见一身朝服的皇帝坐在龙椅上，此时正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向自己。
“世兰，你来了。”
“臣妾见过皇上……”华贵妃这辈子都没认真行过礼，此时却端端正正的向她行礼道。
周芹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华贵妃的身边，伸手将对方给拉了起来：“世兰不必多礼，想必你也听闻了你哥哥在狱中的遭遇了？”
华贵妃忍着眼泪点了点头，此时已然泣不成声。
周芹见状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年羹尧在先前树敌颇多，下到百姓，上到官员，他们之中也多有怨怼之人，不过你放心，虽然朕已经下令会……但是在此之前还是会保证他不再受到旁人的欺辱。”
“世兰尽可放心。”
华贵妃闻言，总算是得到了些许的安慰：“既然如此，那臣妾也就放心了，哥哥终究是大清曾经的将军……”
杀生不虐生，可杀不可辱。
周芹抱着华贵妃好生安慰着，又见对方原本圆润的身材，此时也消瘦了许多，知道她这段时间以来为了年家的事情劳心伤神，心中的怜惜便又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