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襄阳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他现在只想说说话，哪怕说话的对象恐怕是个不懂战争的觉醒者。
“我是极少数主动接受实验的，”他说，“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变强。”
“你见过堆成山的人尸吗？”
“我见过，那是异种群为自己积攒的食物。”
“可异种不喜欢吃死人肉，那些人可能直到臭掉，烂掉，都没有几只异种吃。”
“那时候，我就明白了，无论异种的食物是不是人类，祂们都要杀人。”
“我想变强，我必须变强。”
“但升级的过程太漫长了，我不是天才。”
“我只有一条路。”
“可真正走上那条路，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痛苦。”
“没有语言能描述那种痛苦，但我撑下来了，我只能死在与异种的厮杀中，决不能死在 手术台上。”
“可即使活了下来，身体也时时刻刻处于撕裂的剧痛当中。”
“这种剧痛在提醒着我，一切都是因为异种。”
“每杀一只异种，我身体的疼痛就好像减少了一分。”
“直到现在，我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
“我很轻松。”
“从未有过的轻松。”
“你知道吗？我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死亡。”
“一开始，我想的是，如果能杀得了一只四级的，我的命就值了。”
“后来，我想，我要杀六级，甚至七级。如果我死能拉上一只智慧异种，那我受过的所有的苦都值了。”
“直到我们接到命令，说要围剿九级异种。”
“小少爷，你肯定不相信，我太高兴了，真的。”
“我太高兴了！”
“人固有一死。”
“我秦襄阳——”
“死得其所！”
这四个字仿佛是从他的肺部挤出来的一样，话音落下，他嘴唇微微颤抖着，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用力地吸着气，但其实他早就已经无法呼吸。
他的双手垂下，嘴唇终于发出了最后的声音。
万俟斯听清了那两个字——
“抱歉。”
万俟斯不知道那最后一句抱歉是对谁说的，或许是对亲人，也或许是对那些被迫进入实验的，死了或还活着的人。
他不认识这个人，甚至在此之前从未见过他。
他，还有他们，在联邦人的眼中，只有一个统一的名字——
改造者。
万俟斯擦了擦眼泪，轻声说道：“联邦会记得你，会记得你们。”
他站了起来，此时他只有一个人，周围没有一只异种。
这是因为那些低等级的异种惧怕刚刚的战斗不敢靠近。
这只是暂时的。
很快，就会有一群群的异种闻着味儿冲过来。
这意味着，他要一个人面对即将到来的异种群。
“大孙子，好大孙子，”电子音在他耳边响起，“撑一会儿，小老大马上就到了！”
万俟斯听着这个声音就气不打一处来：“死老头子你赶快把这只九级弄死！一想到祂呆在我空间里我就浑身发毛！”
他只能把和天收进空间，可活物进入空间的瞬间，空间中的时间就开始流动。
他不但杀不了空间里的和天，也救不了那个刚刚死去的改造者。
电子音耐心哄着：“好孙子，你再忍忍，黎明的曙光即将到来！”
“曙光你麻了隔壁！”
……
电子音再次出现：“很顺利，和天被我那好孙子收了。”
庄默听到这句话，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吐了出来。
少了只九级异种，人类压力小了不少。
要是万俟斯能把那只十级果果也收了就好了。
他也就这么一想，心里知道不可能。
如果这招可行的话，他毫不怀疑，万俟长马上就会把万俟斯运过来。
凭十级果果的实力，就算有再多掩护，万俟斯也会死在动手的瞬间。
庄默又想到改造者。
为了掩护万俟斯，那三十个改造者现在怎么样了？
“改造者呢？”徐京鑫先他一步问了出来。
“全死了，”电子音听不出情绪，“联邦会记得他们。”
徐京鑫点了点头：“死得其所。”
庄默心头一颤，面前浮现出初见秦襄阳的时候。
那时候，他从大货车上跳下来，跟宋玉龙寒暄。
“龙哥，我现在可是E区政府巡卫第三小队队长，正式工。”
“你这个辅导员还没过试用期呢吧？”
当初的意气风发的巡卫队队长与今日在城墙下见到的狼爪融合在了一起，又渐渐消散而去。
庄默心底一声叹息，明白徐京鑫这句“死得其所”并非假话。
忽然，他察觉到徐京鑫的眼神正看向最高的那座山峰。
“我们已经知道了真相，”她说道，“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而且，那只十级的也不会让我们一直待在这里。”
庄默以为她要冲出去与那只十级果果决一死战，刚想阻拦，就听到她问道：“您现在在哪儿？”
这句话显然就不是在问他了，但庄默因这句话而有些心慌。
电子音很快回答了徐京鑫：“来了来了。”
徐京鑫笑道：“好。”
“没有比这更好的地点和时机了。”
“我感觉到了，祂没有耐心了。”
庄默心跳都要停了。
不是吧？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电子音还在喋喋不休。
“联军指挥权我交给胡建同他大孙子了，大徐啊，你说他大孙子能行吗，唉，不行也没别的办法了，我大孙子更不行，”电子音停了一瞬，一字一字缓缓道，“庄默，十三，世界靠你们了。”
什么叫联军指挥权交给胡贺了？什么叫世界靠他们了？
这个电子音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张了张嘴，想开口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就在这瞬间，他忽然感觉双目前一片明亮。
那是一团又一团刺目的火光，在最高峰处如海啸一样冲天腾起，火舌凝成了实状，火焰化成了一个又一个漩涡，仿佛要把一切吞进入腹中。
SS级火系，这是，路英光！
紧接着，女孩满是怒气的声音响彻天地：“好啊，我还没去吃你们，你们竟然敢来惹我？！”
“可恶的人类！可恶！”
这一刻，就连庄默都不自禁地感到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