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迅敏太霸道了。
村里人总归有不姓郭的。
一朝郭家人翻身落入泥中，那些被欺负的人家觉的，要是不报复回来简直是没天理。
段明月真是怕了。
李向东直接让段明月收拾行李，“我送你们去医院。”
去了医院，他就不信那些人有胆量去医院折腾。
段明月有点为难。
她期期艾艾的望吴远秀一眼。
吴远秀咳嗽两声，“不去了，家里没钱了。”
本来郭迅敏被判刑，家里的财产被查抄了一大部分，可就算剩下一点，也足够他们娘两个活的。
只是吴远秀为了给丈夫减刑，主动把剩下的钱全部退还了。
这下，婆媳两个人的日子过的捉襟见肘，甭提多凄惨了。
李向东松口气，“钱的事儿你们不用担心......”
“不！这个人情我们还不了。”
“不是人情，钱也不是我的，这钱，是当初郭叔给我的。”
那二十万，吴远秀知道，“那是给你们的赔偿，我不能要！”
吴远秀态度太坚决了。
李向东没有办法，只能另辟蹊径，“吴婶儿，你就不想好好活着等郭叔出来？”
吴远秀身躯微微一颤，李向东再接再厉。
“二十年说长是长，可说短也短，一眨眼也就过去了。难道你想让郭叔出来后根本见不到你？”
吴远秀哭了。
就这么着，李向东亲自把这两婆媳安排进了滨城市天康医院。
等安排好一切，李向东从医院里走出来。
宽阔的马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人们或行色匆匆地赶着上班，或悠然自得地漫步街头。
车辆穿梭于道路之间，时而疾驰而过，时而缓慢前行。
路旁的商店和小贩们也不甘示弱，纷纷大声叫卖着自己的商品，吸引着过往行人的注意。
整个马路弥漫着浓厚的生活气息和繁华的商业氛围，让人感受到这座城市蓬勃发展的活力与魅力。
李向东一头扎进繁华之中。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道路，不管选择了哪条路，都要走下去。
李晋听完李向东的安排，沉默半晌后说了一句，“做的好。”
然后李晋当天晚上翻来覆去的就睡不着了。
赵素芳被他折腾的也困意全无。
“你这是干什么呀？大晚上的不睡觉！”
李晋索性打开灯，趴在赵素芳头前，一双眼睛明亮的吓人。
“媳妇儿，你说咱们家再这样发展下去，会不会也像郭迅敏家一样啊？”
赵素芳没好气的翻他一个白眼，“这怎么好比！咱家可不是那么霸道的人家。”
李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赵素芳说他，“你说说，你这一天叹了多少气了？”
“哎，你不懂。”
赵素芳反问，“我有什么不懂的！你是村长，我是厂长，难道我的见识还能比你少？”
李晋抓住赵素芳的手，“媳妇儿，我觉得吧，咱们得防微杜渐。”
“你到底想说什么？还拽起成语来了！”
“我觉得咱们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害怕啊！”
“怕什么？”
“我怕时间一久，咱们也会觉得李家坡所有的成就都是靠咱们取得的！这心思一变啊，做事儿就容易偏。”
李晋和赵素芳都不是那种特别有野心的人，能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子女都成器，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至于把李家坡的产业变成自己的家天下，他们从来没有想过。
可是这次郭迅敏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太大了，李晋生怕哪天自己昏了头，也走上他的老路。
然后，两口子商量的最终结果是，李晋不再担任李家坡任何企业的法人，并且不在任何企业任实职。
第二天早晨，李向东正在吃早饭，老两口急匆匆的来了。
当他们把这个决定告诉李向东的时候，李向东很是诧异，手里端着的粥都忘了喝。
“向东，咱家现在钱都够花了，你们兄弟姐妹也都比我和你娘有出息，所以我们俩商量着，我就退居二线啦！”
三花猫跳到李晋的膝盖上，肥嘟嘟的身子直往他怀里钻。
李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三花猫油光水滑的皮毛，继续刚才的话题，“在这个位置上坐着，好多事儿身不由己，被那么多人和事裹挟着，我真怕自己晚节不保。”
李向东沉吟一会儿，表示赞同，“我看也行。爹你也辛苦这么多年了，该享享福了。”
李晋没说话。
其实，以他现在这个年纪和精力，再干十几年不成问题，他要急流勇退，也不过是怕自己行差踏错罢了。
从昨天晚上做了这个决定，到现在和李向东说，不过十几个小时。
他不敢等。
他怕他自己反悔。
毕竟，美国的基辛格不是说了嘛，权力是男人最好的春药。
其中的吸引力不言而喻。
“爹，我觉得你真的是开了个好头。”
“怎么说？”
李晋略略提起一点精神头。
“趁着爹你现在主动辞职，咱们正好可以趁机制定一个规矩。“
“啥规矩？”
“以后李家坡所有的公司法人最长任职期限不能超过十年。”
“这有什么用啊？”
李晋和赵素芳都不是很理解。
“这用处可大了！规定任职期限，可以促进管理层的新老交替和更新换代，让更多年轻的，有能力的人有机会走上领导的岗位。当然，更重要的还是解决老干部占位子的问题。”
“就好比爹你，把着书记和董事长的位子不放，等你干不动了，就把位子再传给我，你说，这可不可怕？”
李晋心里斗争极为复杂，“这，其实......”
其实，他想说，这有啥可怕的，这不世世代代保证了自己家的荣华富贵了吗？
念头思及至此，他突然悚然一惊，然后后背就被冷汗浸湿了。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这句话仿佛如黄钟大吕之声，在他耳边震荡不绝。
————
李家坡很快出台了一系列的规章制度。
简而言之，第一条就是明确规定生产资料全体村民所有的原则，禁止私有化和非法转让。
第二条规定了村民对于村集体所有的生产资料具有民主管理权，使用发言权和决策权。
第三条规定了所有人任职的期限和重要岗位交流制度。
第四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所有涉及李家坡生产资料权属变动的决策过程必须全程透明，接受全民监督。
这一举动的重大意义不言而喻。
几乎是所有的人现在都对李晋的高风亮节有了一个具体的认知。
说实在的，一开始李家坡就是在李晋和李向东父子的带领下才一步步富裕起来的。
时至今日，李家坡村在全国所有的农村里面也算是屈指可数的富裕存在。
再加上蛤蟆窝村出了郭迅敏这档子事儿，要说李家坡的村民们心底深处对于李进晋和李向东没有疑虑，那是说瞎话。
其实他们是十分担心李晋做出和郭旭敏一样的举动的。
不过，李向东的能力、财力和人脉关系都在那儿摆着，李晋又是元老，这爷俩要真的想把李家坡所有的财产把在手中，他们是没有能力，也没有把握阻止这件事情发生的。
而今李晋主动退出，又为保护每一位村民的财产所有权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现在村民们对于李晋的感激和尊敬之情，那是纯纯的发自肺腑。
李晋宣布退出的当晚，他家的门槛就快被村民们踏平了。
每一位来的村民都真心实意的表达着对于李晋的感激，说着种种热乎乎的话。
李晋那颗本来还有点失落的心，竟然瞬间就被村民们热切的感情给填满了。
大半夜的他睡不着觉，偷偷的和赵素芳说，“值了，这样也值了。”
赵素芳没搭理他，转个身睡着了。
月光透过上层的窗户照进来，李晋只见赵素芳眼角有点晶莹之色。
待他想要细看，赵素芳又侧过身睡了。
李晋不满的轻声说一句，“就知道睡！”
说着，他轻轻的拍了拍赵素芳的被子，小声的自言自语，“睡吧睡吧，好好的睡，明天开始，就换我伺候你了……”
月光如水，月华如纱，轻轻的笼罩了万物。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
————
李向东觉得，时间好像被安上了轮子，过的飞快。
刚过完了年，冰雪消融，杨柳吐芽，刮上两场春风，天气就又燥热起来。
等着熏风一来，麦子就黄了梢，坚硬的麦芒直挺挺的朝天立着，到处都是新粮食的香味儿。
再等麦子都没了，又种下玉米，几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过后，那玉米急的不分白天黑夜的拔节。
“咔嚓咔嚓～”
没几天就一人高。
接着就是秋收，寒露，霜降，银雪满天满地。
又是一年除夕。
可能是吃得饱了，没有愁事儿，大家都觉得日子太不经过了。
好模好样的，还没干什么呢，一天就过去了！
转眼又是三年，李向东眨眼就三十岁了。
三十而立。
这下不仅李晋和赵素芳着急，就连姜老太太都坐不住了。
李向东生日的头一天，姜老太太特意把心爱的徒弟叫到跟前。
“我说向东呀，咱们娘俩认识也有十六年了吧？”
老太太开头说话还挺煽情。
李向东抽抽鼻子，“我说师傅呀，咱们娘俩确实认识有十六年了，所以您就不用跟我拐弯抹角的说话了，您老人家要是想催婚就直说吧。”
姜老太太一没好气的白他一眼，“知道我要催婚，还不赶紧的去把若若给我娶回来。”
李向东嘿嘿一笑。
“我要是把若若给您娶回来了，您给我什么奖赏呀？”
姜老太太拿起身旁的拐杖朝着李向东的小腿儿打了一下。
“放屁，你娶媳妇儿还跟我要奖赏！”
李向东撇撇嘴，拉长声调，“没有奖赏，那我可就不干了呀！”
姜老太太知道李向东这是效仿老莱子彩衣娱亲，故意逗她呢！
她沉吟一会儿说道，“你要是能把若若在今年给我娶回家，我就带你去看我的藏宝洞！”
“什么？什么？！”
李向东瞪大眼睛简直难以置信。
“玩儿这么大的吗？”
师父的藏宝洞，他可是觊觎了很多年，姜老太太都没有答应带他去看看。
姜老太太不再开玩笑，郑重点头，“赶快去办，趁着我腿脚还利索，不然你可就真没机会看到了。”
李向东颇有怀疑的看看姜老太太，“您最近身体挺健康的呀，怎么想起说这个来了？”
不是，这老太太怎么有点像临终托付什么的啊！
想到这儿，李向东自己先“呸呸呸”了好几声，又赶紧去摸了摸木门，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童言无忌，大风吹去，摸摸木头，都不作数！”
姜老太太看他那神经兮兮的样子，又是被逗的一乐。
李向东嘀嘀咕咕的出门去了。
等他身影消失在门口，李晋，赵素芳还有古大夫这才走了进来。
赵素芳迫不及待的问姜老太太，“老姐姐，事儿办的怎么样啊？”
李晋也瞪着一双热切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姜老太太。
姜老太太胸有成竹，“放心吧，这次肯定能办成。”
怎么说呢，这事儿确实是办成了。
李向东其实早就想求婚了。
可是宁若若的学业一直很重，她读完博士后，又跟着导师去美国交流访学了两年，今年年初刚刚回来。
李向东直接驱车去了燕京。
宁若若现在在学校有一间单人的宿舍，李向东到的时候，门是锁着的。
估计她又去做实验了。
其实李向东可以给宁若若打电话。
宁若若实验室的具体位置，他也是知道的。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李向东现在就只想在宁若若门前等着她。
一等二等，他一等就等着月亮爬上了中天。
一开始宿舍还有人进进出出，等到晚上11点的时候，宿管阿姨就把宿舍的大门锁上了。
四周一片寂静。
李向东手里捧着一把茉莉花，静静的倚在宿舍旁边的松树下。
茉莉的清香不时的传入鼻端，李向东只觉得他的心如擂鼓一般不停的砰砰跳动。
“妈呀，跳了一晚上了，不会得心脏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