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洁的眼神慢慢聚焦，看向张晓兰。
她往床里面挪了挪，给张晓兰腾出位置，然后解释说：“二姐，我在门市上，听说你被带去派出所，有点担心，就……”张晓洁怕二姐出事，冒着雨去北关派出所打听，才知道人已经回家。
她当时什么也没想，就想着赶紧回来，看看二姐。
谁晓得临到村口，一个不小心栽沟里。
然后有了接下来发生的事儿。
“二姐，对不起，今天给大家添麻烦了。”张晓洁垂下头。
张晓兰摆摆手：“你没事就好，我没啥，就是淋淋雨，咱娘可受老罪了！”
到了卫生所，她才发现叶支花手上也被扎了个洞。
“晓洁，就算咱娘从前不咋滴，可今天这事，她没亏你！”
“顾不上自己受伤，回来的时候还将塑料布全罩你身上，生怕你淋雨。”
“娘俩哪有记一辈子的仇，你就算心里有疙瘩，好歹大面上过去，刚才我看咱爹都要呼你了！”
“一家人，何必呢！”
“就说我，以前她眼里根本没有我，可是这回却一丝犹豫没有，将辛苦卖凉皮的钱全借给我。”
“就算不是娘俩，当债主，那也得供起来，对不对？”
张晓洁低着头，没说话。
其实，她可以自己爬上去的。
但是当张素梅大喊着嫂子跑回去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张晓洁突然不想动了。
她就安静的躺在沟里，看着天上稀里哗啦的雨，等着家里人来。
会是谁呢？
第一个跑来的会是谁？
其实她心里，隐隐约约，盼着一个答案。
当答案符合她预期，张晓洁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索性假装晕过去，逃开这一切。
她心里，现在既愧疚又不安。
她辗转反侧，一晚上没合眼。
等快天亮的时候，她才意识有些迷糊。
再睁开眼，已经十点多，屋里只有她自己。
谢莉推门，探进一颗脑袋：“姐，醒了，吃饭。”
她将饭端出来。
张晓洁看到谢莉，一愣：“莉莉，你怎么在这？”
谢莉笑：“妗子留我住的。”
她将昨天差点上不了学，被叶支花强行留下的事儿说了一遍。
“姐，回头你复习资料能借我呢，我也想考中考状元。”谢莉崇拜的看着张晓洁。
张晓洁顺手往墙角一指：“都在那呢，你随便翻，但只有一条，不许借给张大成！”
“明白了，姐！”谢莉抿嘴一笑。
她也不喜欢张大成，总觉着对方高高在上。
小时候还爱欺侮她和晓洁姐。
谢莉高兴的一边翻材料，一边给张晓洁说：“大舅和兴军哥去南地看家里的花生去了，二姐一早出门，说是去城里找朋友借钱，顺便约好还钱的时间和地点。”
“妗子手受伤，没办法出摊，托了二姐去小吃街帮忙向食客请假。”
“大姐手真巧，一会就做出一朵花，真羡慕，她的娃娃真好看，上回来瘦巴巴的，今天看着又白又胖又可爱。”
“三姐你好好养着，有啥需要尽管指使我，妗子说了，开学前我跟你一块住。”
张晓洁随便嗯两声应付着，思绪却飘到外面，最后定格在叶支花身上。
九点多的时候，雨就停了。
院子里热闹起来。
都是昨天领了活，今天一商量，来叶支花家一起做。
方便不会的时候，可以随时问。
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群女人……那家伙，老热闹了！
大家搬了小板凳，围着叶支花坐，一边干活一边说笑：
“有粮媳妇，晴天了，你怎么没出摊？”
“对啊，昨天半夜听到你家动静不小，出什么事了？”
“哎呦，你的手咋回事，那么大的口子？”
叶支花笑笑，并不想提张晓洁摔沟里的事情。
这对一个小姑娘来说，多难为情啊。
所以她只是淡淡解释道：“昨天不小心划的，这不，连凉皮摊都没办法摆了，真真气人。”
大家也跟着惋惜：“一天耽误不少钱吧？”
“可不咋滴！”叶支花附和着，同大家开心聊天。
最近因为她的表现，自己两闺女成了老板，村里再也没人当面说过她不生儿子之类的。
院外，张素梅提着两瓶糖水罐头，和一小兜鸡蛋，正准备进去。
方巧云昨天半夜也听到大房动静，没敢出来瞧热闹。
她正在自家门口，探头探脑。
看到小姑子，立马招手：“素梅，你咋提着东西来，干嘛呢，她家谁病了？”
张素梅停下脚步，叹口气：“是晓洁，昨天栽沟里里。”
她将昨天的事儿，讲了一遍，然后问：“二嫂，你也来啊，凑我的礼就行！”
老张家向来都是：家里不管谁出事，都要来看看，才算不失礼节。
方巧云一撇嘴：“一个小辈，值当咱去看，也不怕她受不起！”
“走个路都能栽沟里，就是前一段嘚瑟的太狠！”
张素梅：“……”
怪不得娘不待见二嫂，大嫂也跟二嫂闹掰呢。
确实不会做人。
否则也干不出讹她钱的事，呸！
张素梅便不理二嫂，提着东西自己进了大房的门。
昨天冒雨回去，谢发财奇怪，问她这么坏的天，咋不在娘家住一宿。
张素梅叨叨叨，就将受的委屈说了。
结果谢发财反而将她骂一顿，说她不识好歹。
怎么不识好歹了？
想不通归想不通，该做的礼节不能少。
她一进院，就大声表达来意，让大嫂看看她懂礼：“大嫂，我专门来看晓洁了，她好点没有，晓伤重不重，不是我说，那么大孩子太不注意，怎么就栽沟里……这么多人在啊？”
叶支花：“……”
张素梅并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看到好多人，稍微一愣后又笑起来：
“嫂子，晓洁在西屋对吧，我自己去，你忙你的。”
叶支花：“……”
其他人，慢慢反应过来，问叶支花：“晓洁昨天回来了？栽沟里了？这么不小心？”
大半夜的……
“……嗯！”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叶支花糊弄不过去，只能实话实说，否则由别人打听，不知道能歪到哪里去。
她半真半假的说：“昨天说好都回家吃饭，结果晓洁城里那个辅导班下课晚，没赶上车，傻不拉几不知道找个躲雨的地方，自己往家跑，可不就栽沟里，被铁丝划了那么大一口子！”
叶支花故意夸张的比划了下伤口。
果然大家注意力，不在张晓洁晚上冒雨往家走，而是放在伤口上：
“艾玛，那得多疼？”
“大铁丝划的，得打破伤风！”
叶支花点头：“打了，我连夜带她去打了，再吃两天消炎药就好。”
“还是你疼闺女，知道下游那个村，叫吴有德的那个小伙不？”朱大婶，突然压低声音。
根据经验，这是有料。
大家伙立马来了精神，亮着眼睛看向朱大婶。
朱大婶啧啧两声，腰杆一挺：“当初挖河沟，咱村里多少人看上吴有德啊，那小伙又精神还乖巧，可惜哦，啧啧！”
她还卖起关子，半天不进入正题。
大家伙着急。
就连不爱打听热闹的叶支花也埋怨：“你啧啧什么劲儿，赶紧的，别浪费大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