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自己的亲生女儿讨论这种生理常识，无疑是楚星廉万万没想到的。
但他没法否认盛棠话里的每一个字。
二十多年了，要让他自己去追寻到底是哪一次出了意外，估计他也是没有那个脸去细细回顾的。
更何况，那时盛蓝刚刚成年，怎么说，这个责任都该落在他身上。
“我并不是要替自己辩解，”楚星廉再开口愈发没了底气，“但是，盛棠，你是我的女儿，过去的二十三年，我没有作为父亲陪在你身边，往后，我想弥补这个缺憾。”
“缺憾？”盛棠笑了笑，“你是说对你，还是对我？”
楚星廉张了张口，他想说对他们父女都是缺憾，可还没说出口，盛棠就不想听下去了。
“没有你，我从不觉得是缺憾，”盛棠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我没缺过父爱，相反，我这二十三年过的要多幸福有多幸福。”
“要说你的缺憾，我倒是听说你前妻把两个孩子都带走了，这些年你和顾四小姐没有孩子，都是祁玥和祁佑铭陪在你身边。”
“这么说，你也没闲着，既然如此，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当初你不知道，现在你也不知道。”
“反正，你是受害者，那就被蒙在鼓里一辈子。”
“……”
盛棠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遇见了徐明荟。
准确来说，不是遇见，而是徐明荟在门口等她。
又不像是等她，也许是在等楚星廉。
盛棠拉开门，蓦然对上徐明荟的视线，两个人都是一怔。
然后盛棠迈出房间，绕开她要走。
她和徐明荟没话说，招呼都不必打。
但徐明荟却说了一句，“原来，我俩还真是姐妹呢。”
“……”
盛棠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她。
“我只有两个弟弟，在我们家，我是老大。”盛棠说。
休息室的门半掩着，楚星廉没有出来，但能听到她们两个的声音。
他知道盛蓝后来结婚了，有一个十岁的儿子，他想，如果盛蓝的儿子知道，盛棠和他是同母异父的姐弟，会对盛棠怎么样？
楚星廉想要盛棠到他身边来，他和前妻的两个孩子不在身边，而祁玥和祁佑铭到底不是亲生的。
但盛棠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这个年纪了，只想自己的孩子在身边。
门外徐明荟看得出盛棠对她不待见，不过她也没计较。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盛棠，可能直接失控。
“你对我没必要这么大的敌意，”徐明荟说，“我对你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她并没有等盛棠的回答，直接进了休息室。
盛棠确实愣了下。
什么意思？
她是在说……顾均庭？
盛棠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肖镭来接她。
等电梯时，盛棠侧眸看一眼肖镭，发觉他神色匆忙，似乎有些着急，就问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肖镭笑了笑，好像刚才的表情是盛棠看错了，他又变成平常那种玩笑的语气，“这不是怕您冷，再冻感冒了，六哥不得把我狠狠拾掇一顿吗。”
“……”
盛棠没说什么，被他这么一大段，她也忘了徐明荟那一茬。
只是乘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时，一出电梯门就看见了乐队的人在等她。
盛棠这才想起来忘了和他们说自己要走，见他们都等在这里，便顺嘴问了句，“柠檬呢？”
“她和余导一起，应该一时半会走不了。”林泉说道，然后将一个文件袋递给盛棠。
盛棠打开看了一眼，是至晟的合约。
“顾总找我们谈了，”林泉说，“签我们乐队，少一个都不行。”
他说的是顾凝心。
盛棠拧了拧眉。
而后她抬眸看向乐队几人，想问他们是不是想签，但又没问出来。
之前在山上的时候，她问过林泉，林泉的回答是，谁不想呢。
是啊，他们也想出人头地，而不是一辈子在一个小酒吧，籍籍无名，无人问津。
盛棠沉默了片刻，然后她转头问肖镭，“有笔吗？”
肖镭被问的一愣，他像是个随时带笔出门的人？
乐队一个成员立刻递过来一支，其他几个人都瞪过去，成为众矢之的的男人一脸尴尬的笑，“刚才拿手里玩，走了才发现忘放下了。”
盛棠没觉得他们是在逼她，相反，合约上一个签名都没有。
也就是说，如果她打定主意不签，他们也不会怪她，相处了好几年了，共同进退的默契还是有的。
谁也不赖谁。
盛棠签了自己的名字，将合约和笔一同递给林泉，“老白那边……”
“我去说，”林泉将合约收起来，也没表现很高兴，反而有些沉重，“酒吧已经在物色新的乐队了，老白……他其实也挺希望我们能……”
他没说下去，看盛棠的眼神里含了愧色。
盛棠知道，林泉怕和她的友情就此断了，往后只剩利益。
“没必要这样，”盛棠说，还是一如既往的语气，“合约再让老白帮忙看一看，他最精了，有什么陷阱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顿了下她又说，“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我看了一眼，条件挺好的。”
林泉点了下头。
“那……”
“后面的事，再打电话给我就好。”盛棠今天很累，情绪不高。
林泉应了，便和乐队的其他人一起走了。
盛棠长长的舒了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改变的主意，大概是……见到徐明荟的那一刻。
从前，她一直以为徐明荟是个小公主。
今天，近距离的一眼，一句话，她知道自己错了。
公主是真公主，但不是小公主，而是长公主。
她和徐明荟之间，确实存在着很大很大的差距。
盛棠跟着肖镭往停车的方向走，她已经忘记他们的车停在哪里了，这次又是从另一个电梯下来，所以绕了一圈。
转过一道墙，盛棠忽然放慢了脚步。
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地下停车场不算明亮的环境，一道高挑的身影停在他们的车旁，靓丽的红色大衣，一头微卷的长发如海藻一般缱绻在肩头，她懒懒靠在车门，指间夹着燃了一半的女士香烟，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盛棠呼吸都跟着放缓了，一步一步往前，渐渐看清那个身影。
倚在车身上的女人听到脚步声，缓缓抬头望向这边，浓艳的妆容难掩她的疲惫，但她还是浅浅朝她笑。
她站直了身体，将手里燃了大半的烟扔在脚下一堆烟头中间，抬起高跟鞋碾灭了，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
“宝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