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离集，卯时，天色还是一片阴沉的景象，而勤劳的离民，也都躲在温暖的被窝中，久久不愿醒来。
街道上一片安静，只有吱吱的虫鸣声，和时不时响起的鸡鸣声，向外人宣示着这里不是一片死城。
就在这样安逸的画面中，却突兀的传来，一声谈不上噪音，但也算洪亮的惊喜声，让最近的街道上一阵鸡飞狗跳。
“芜湖~，堂堂白鸷，在线复活！”
白鸷甩了甩被禁锢近一天的手臂，又踢腾了几下腿，这才满脸轻松的，伸了伸后背。
“舒服呀，以前怎么没觉得，自己身体还能动，是如此美妙的事情。”
白鸷一个闪身来到屋顶，翘着腿，数着天边快要消失的星星，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他已经等不及，等不及去查清楚那个老兵家中的情况，他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导致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士，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只希望，不是人性的贪婪所致。”
白鸷祈祷着，希望事情不要发展到最坏的地步，要不然，他真怕那个引领子民两千余载的神明，怀疑起自己有没有做好神的本分。
这可不是白鸷危言耸听，就他认知中的摩拉克斯，是一个极其看重自己职责的人。
若是麾下有人犯错，他的第一反应，绝对是检讨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而不是去惩罚犯下错误的那个人。
虽然......到最后依旧会按照契约来进行惩罚就是了。
但......
“人心莫测啊。”
此刻，白鸷惬意的外表下，是一团熊熊烈火在胸中燃烧，连他这个流淌着冰元素的躯体都无法将其扑灭，只有将罪魁祸首焚烧殆尽，挫骨扬灰，它才会如愿的消散。
可以说，白鸷心中担忧的，并不是区区一个见财起意的贪婪商人。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话。
他心中思考的，是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便再也无法停下。
人的欲望，便如同从高山上滚落的巨石一般，一旦开始，便再也无法停下，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演愈烈。
除非，这些石头原本就在山脚，失去了下落的空间。
但可能么？
白鸷苦笑着，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魔神与仙家都离人间太远，他们从不理解这些寿命短暂的像蚍蜉一样的人们。
他们只要有了目标，就可以短短几年的时间里，从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初学者，变成了颇有经验的资深者。
同样的，在接触到坐地起价，趁火打劫后的暴利后，这些原本质朴的人们，会以一种仙人无法理解的速度，迅速精通大量的资本操作。
这也是白鸷最为担心的事情，便是资本主义下，商业资本的萌芽，它的出现，可能导致男耕女织，自产自销，相对美好的自然经济解体。
而资本主义歪曲人们思想，过度的夸大钱的重要性，从而导致人的美好消失，被吸引而来的神明们不愿再庇护他的子民，从而离开。
这便是最糟糕的结果。
作为曾经的人，白鸷当然知晓，这些短寿又脆弱的人们，可以做出如何让仙人们为之惊叹的伟业。
但也正是因为他知晓人的秉性，他才毫不怀疑在天生的劣性根的驱使下，这些人可以做出多么让仙神共愤的祸事。
正是因为这样，白鸷从来都是从人的阴暗面来看待问题，对于阿大是如此，其他人亦然。
但他忘了，在长寿且知性的领导者的带领下，人们的恶念被压制在了可控的范围之内——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正是敬畏着这个[人做事，神在看]的规则，这些人们才会善良，淳朴到让白鸷为之侧目。
出生在高度发达的现代，又在提瓦特流离失所多年，导致他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人性之光。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放下长生种对于短生种的傲慢，自愿的，与人们结下友谊。
无论是阿大，还是刻宁，他们都代表着在神明独尊的制度下，人能表现出的好的一面。
而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就是人的恶面结出的恶之花。
白鸷心中有这个预感，尽管他再怎么不愿接受这个现实，但从种种细节来看，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为好。
就在白鸷担忧和不断设想之下，天亮了。
伴随着响彻云霄的鸡鸣声中，原本冷清寂静的归离集中，多了几分人的喧嚣，街道上陆陆续续多了来往的行人，并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热闹起来。
“我也该出发了。”
白鸷翻身跳下房顶，在遮蔽身形的法术作用下，汇入了人流，向着他早早就跟阿大打听好的方向走去。
“这......真的是阿大给我说的地址？”
白鸷怀疑的寻望四周，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荒芜破败，杂草横生的一户人家。
“阿姐你好，打扰你一下，这里是蔡庆家吧？”
白鸷叫住路过的妇人，向她打听着那位老兵的行迹。
“你......是蔡庆阿叔家什么人？”
妇人惊疑的上下打量着这个叫住他的年轻人，发现他穿着华贵，面容干净，一点也不像蔡庆阿叔这个粗人的亲眷。
“我说，蔡庆阿叔已经被你们害的家破人亡了，你们要是再揪着不放，我可叫人了啊。”
可能是妇人的声音洪亮不像常人，也可能是白鸷可疑的身影，让周围的居民们早早警惕起来。
在她的警告之下，越来越多的离民向白鸷涌来，面带不善的包围住了他。
看到眼前这一幕，即使在怎么不愿，但白鸷心中还是无奈的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人心险恶啊。
“阿姐，乡亲们，你们误会了，我是帝君派来的公务人员，前来调查蔡庆家的事情。”
但仅凭白鸷的一面之词，实在是很难让这些人们相信，他是帝君派来的这个事实。
“公务人员？我从来没听说过，我们只相信仙家和城外驻军。”
“是啊，公务，什么公务，管什么的啊？”
众口纷说之下，白鸷无奈，只好捏起一张符篆，向人们证明自己的身份。
“你们看，这是仙家所传的符篆，这下你们相信了吧。”
当人们看到白鸷手中的物件，即使再怎么怀疑的人，也是相信了白鸷的身份。
对于他们这些离民来说，仙家是守护他们的大恩人，是他们口口相传的信仰，再怎么坏的离民，都不会拿仙家开玩笑，更别提伪造仙家信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