缔一如天神降世一般做完这一切，那飞仙王也知现在无论再做什么也晚了，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缔一居然是人族！
人族那等孱弱的种族，如何配割据这荒界？
缔一缓缓降落，混浊的眸子看向了归尘。
虽然他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但缔一知道归尘就在那里。
“多谢。”
他轻声道，数只灵蝶飞上前去想要为归尘治疗，却被他闪躲开。
“多年不见，倒是成了人皇，可担不起您一句谢。”
归尘冷哼一声，说出来的话颇有些咬牙切齿。
当初你说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带着人族来挤一挤这至尊的位置？
你倒是厉害！
方才还担心得要死，如今缔一下来了，归尘却句句夹枪带棒，一股无名怒火从心中升起，故意别过头不去看他。
缔一脸上泛起愧疚之色，当初他在古魔族当“军师”的时候，也曾给自己铺了不少路，若是如今的归尘还看不出来可就是蠢笨了。
而周围的人都沉默看着眼前这一幕。
所以……你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方才的归尘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今却显得和缔一有什么恩怨情仇一样，仿佛二人才是仇家。
缔一想要解释什么，但他自知理亏，还是闭嘴了。
他当然知道若不是有归尘在，今日的路怕是不好走，但现在也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缔一的身影变得虚幻。
“诸位，人族只是想要一处立身之地，无意与各族分个你死我活，但一些旧账还是要清算的，来日鄙人定会一一拜访。”
说罢，缔一的身体便化作万千灵蝶消散。
他初化道，实力还不稳，还是暂且不要起冲突。
……
自从那天过后，荒界的确有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不死族暨阳的实力永远停在了八蜕巅峰，且与古魔族签订了契约，互帮互助。
皇凤族与飞仙族本是不合，却也因为忌惮归尘与暨阳的联合，以及那来历不明的缔一而不得不联手。
天佑族坚信自己找到了“圣子”，非要去无尽刃渊，却被无尽刃渊挡在了外头进不去。
诛剑族算是各大族里面最不同的，诛剑传人痴迷于剑，被当初缔一划破苍穹那一剑惊艳到，对缔一死缠烂打，最后莫名其妙和天佑族打了起来。
而缔一也算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实力，在创道之后的实力已经位于荒界顶端，无需做什么都唯唯诺诺，他行走各地解救被奴役的人族，信仰越多，缔一便会越强。
……
古魔族，符黎殿。
当初这个名字还是缔一所起，如今缔一却是已经离开这里几十年了。
归尘坐在奢华的王座之上，手中握着那根被灵韵护住的桃花树树枝，一旁整整齐齐叠着当初缔一落下的绸带。
树枝的两端早就被磨平，变得光滑圆润，不会刺伤皮肤。
当初只会胡乱用树枝当做剑的可怜奴隶，短短几十年时间变成了与归尘平起平坐的身份。
缔一在利用他，那孱弱的人族不仅狡猾，还擅长玩弄人心。
在发觉这个事实之后，归尘的确暴怒不已，但若是仔细想想，他对缔一又何尝不是利用呢？
“不过是利用罢了……”
归尘略带几分沙哑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兰因絮果，现业谁深，当初捡来的人族，倒是眨眼间变成敌人了。
恍惚间，归尘看到了缔一的模样，他还是穿着那身精致的红袍，在院中挥舞温雪剑，激起落花漫天。
缔一接近自己……也是在他的计划之中吗？那为他熬药呢？为他挡刀呢？
全都是虚情假意用来蒙骗自己的吗！
归尘只觉得气血上涌，喉间弥漫着腥甜，呼吸都有些阻塞。
全都是假的？他竟是被一个人族耍得团团转！
在之前飞仙族针对开了死窍的那一批人族时，是归尘特地开战，吸引了荒界的注意力，才让那批人族有了喘息的空档。
当时归尘只是揣测缔一或许在其中，却万万没料到缔一最后成了人皇！
虽说缔一拒绝了“加冕”，将天道赐予的力量分散给人族，但在荒界其余人的眼中，缔一已然是人族的领袖，无名但有实。
就算恨缔一是利用自己又如何呢？归尘知晓自己已经不忍对缔一下手，否则当初何必拦着飞仙王等人去破坏缔一开道？
归尘按捺住心里的怒火，只觉郁气攻心，眼中充斥着红血丝，竟也有了幻觉，仿佛又能看到那眼缠白绸的少年笑意晏晏，温柔唤他一声“封余”。
二人在符黎殿的那段时光里，缔一偶尔也会给归尘讲很多的故事，讲那掩耳盗铃的愚昧之人，讲刻舟求剑的人跑到岸边却找不到自己的宝剑。
当初听来只是缓解心情打发时间，而如今故人尚在，归尘却只能拿着桃花树树枝和那副画像聊以慰藉，又何尝不是掩耳盗铃，刻舟求剑？
归尘在岁月的长河里一次次返回某个节点，却只能在岸边徘徊，灼热的风吹红了他的耳垂，他抽出双手捂住了耳朵，恰似那掩耳盗铃。
原来故事里的人一直是他自己。
归尘颓然起身，将桃花树树枝丢在桌子上，眼神如同死水一般干涸。
他敛起寂沉的眼眸。
既然成了敌人，那往后便不见了，下次见面站在不同立场上定然不会念及旧情。
只是……再也听不到那个专属于他的名字了。
封余。
封余……
“封余？”
熟悉的声音传来，归尘猛地回过神来，转身看去，这才发现自己不是幻觉，而是缔一真的就在他眼前！
缔一从窗户外面跳了进来，穿的是归尘最初送给他的那身红衣，张扬肆意，仿佛又恢复到了几十年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