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去剑尖上的血，缔一踏过尸体走上去，从胸口的口袋处取出手帕，就这么蹲下身子，轻轻擦拭封余脸上的血迹。
“受伤了？”
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往日里不曾有的愠怒。
封余没有躲，只是在看到缔一的一瞬间，心脏蓦地重重一颤，脑海中要说的话也全部遗忘。
耳朵里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但心脏却在肆无忌惮地叫嚣。
他就这么盯着缔一看，没有回复，缔一也不生气，只是在简单擦拭过血迹之后，再次轻声询问道：
“疼不疼？”
这下子封余才反应了过来，虽然四肢百骸都好像被车碾过一样，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他可以忍的。
缔一见状，眉头皱得更深了，就在这个时候，望舒也快步匆匆赶了过来，被吓出一身冷汗。
方才她只是例行巡逻，想起封余似乎没有吃饭，便去找了缔一，想着给缔一一个开窍的“机会”，谁能想到忽然就看到了有人潜入凛冬府！
在望舒与缔一发现神秘人潜入的时候，封余已是危在旦夕了。
当时的望舒还没有反应过来，缔一就已是一把夺过了她的长剑，爆发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几乎是眨眼间便出现在了神秘人的身后，想都不想就砍下了那人的脑袋。
若是再迟一会，封余真的可能会死。
望舒扫了一眼一旁的无头尸体，暗道一声可惜。
本是想引蛇出洞，谁能想到那阿萨辛的蠢货找谁不好，偏偏碰上了封余！
大人也真是的，这还一口一个挚友呢，您刚刚的那个速度又要超出这个身体的承受极限了，现在恐怕是忍着不吐血呢吧。
我为你成为领主，我为你吐血，我为你破坏计划，但你只是我的挚友。
望舒无奈在心里吐槽一声，安静待在缔一的身边等待吩咐。
“望舒，叫医生来，快。”
缔一声音仿佛萃了冰，望舒与他相处三年，这副模样倒是少见。
“我没事。”
封余在情急之下，居然连说话都流畅了不少。
他这话还真不是骗缔一的，刚受伤的时候，的确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但缓了缓之后，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他本就在角斗场摸爬滚打数十年，挨打已是家常便饭，再加上魔物混血那可怕的恢复能力，如今那伤痛已经好了许多。
对上缔一质疑的神色，封余有些急了，但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向缔一解释自己恢复得特别快，干脆就撩开了衣服，露出刚刚被击中的地方，将缔一的手抓住按在了腹部。
封余的身材很好，结实隆起的肌肉从胸前一直蔓延到腰肢，宽肩窄腰，腹部有着清晰可见的人鱼线。
古铜色的皮肤与缔一白皙的手指产生了鲜明的对比，缔一轻轻触碰了一下伤口，封余便轻“嘶”一声。
腹部被击中的地方原本是青黑色，但现在还没多久已经变成了青紫色，估摸着过几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缔一的手又在人鱼线上轻轻按了按，见封余没太大的反应，这才半信半疑将手收了回来。
“真的没事？”
“嗯。”
封余点头，将头侧向一边去。
“望舒，你带着封余回我的屋子，我再去巡查一次。
望舒？你在发什么呆？”
缔一疑惑叫了几声望舒的名字，望舒这才从发呆中缓了过来。
刚刚！
缔一大人摸封余的腹肌了！
虽说本质上不是那么一回事，但没事，望舒会造谣！
暗骂自己一声磕cp误事，望舒这才带着封余朝着原路返回，眼睁睁看着缔一重新拎起那把滴血的长剑，朝着长廊更远处走去，逐渐与暗色融为一体。
“他……”
封余想要对望舒说些什么，但望舒早已预料到，对着封余摆了摆手。
“领主大人很强的，你放心就好了，就算来一百个阿萨辛成员，也不是领主大人的对手。”
望舒宽慰道，封余沉默不语。
阿萨辛是什么，就是刚刚那古怪的神秘人吗？那能使人短时间变得强大的药丸究竟是什么？
缔一他……似乎很在意自己。
是错觉吗。
——
缔一沉默着拎着那把剑将凛冬府巡查了个遍，或许是收到了风声，他没找到其余的阿萨辛成员。
在审问那些外来者的时候，缔一曾经故意在他们面前装弱咳血，继而把他们丢到了阿莱斯雪山中，为的就是引出更大的鱼来，审讯出更多的消息。
而今天，鱼来了，被缔一一剑斩首了，先前的计划毁于一旦。
但他丝毫不恼怒，也不会去怪罪封余，因为不可能事事发展都在他的棋盘上。
只是，在他看到封余险些死亡的时候，确实是在一瞬间晃了神，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爆发出了最快的速度用剑杀了阿萨辛的成员。
缔一不清楚那一瞬间的慌乱无措应该被归结为哪种情绪，只是脑子忽然有些乱。
他要钱要权，结果在他的凛冬府都差点保不住封余！
“废物。”
在风雪中，思绪都逐渐冷静了下来，缔一轻轻擦去了嘴角溢出的血迹，深深呼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在骂阿萨辛还是他自己。
或许凛冬府是比战场还要危险的地方。
心中下定了某种决心，缔一这才回到了屋中，感觉到壁炉的温度，手脚逐渐回暖。
而封余，正坐在壁炉前等待自己。
温暖的火光映照着封余的侧脸，竟显得格外温柔，墨绿色的眸子缱绻着无限的思绪。
他真的有很多话想要问缔一。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呢？
“我决定要送走你了。”
缔一忽然开口，打断了封余原本要说的话。
封余身子僵住，抬头不可置信看了缔一一眼，这才低下头沉闷地应了一声，没有询问缘由。
“王国征兵，四大领主家族必须出一位成员，但奥尔德维家族只剩我一人，如果我代替凛冬出战，那么我之前的经营就会白费。”
缔一沉声道，将自己的身子扔到柔软的躺椅中去，即使在壁炉温暖的火光前，也看着毫无血色，颇有些苍白无力。
虚弱，这是封余方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但随之便觉得可笑。
眼前这人可是能瞬杀那怪物的，怎么可能与“虚弱”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你记得吧，我给你捏造了一个身份，如今你也是奥尔德维家族的一员，我需要你代我参战，我会给你——”
缔一还没说完他的承诺，一直沉默着的封余便回了一声“好”。
缔一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给他解释一下什么，但犹豫再三还是闭了嘴。
原本打算将封余在凛冬府多留一会，至少要教会他人际交往和正常讲话的，谁能想到这么快就要进行下一步。
果然，慈父多败儿。
缔一心里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