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珍珍闭上眼，深呼吸，控制住弥散的情绪。
而后她仰起下巴，看向韩峥。
韩峥自一万躺倒在他脚面上开始，肉眼可见变得僵硬了几分。
“还未感谢，你上次帮我抓住小偷，拿回了荷包。”
夏香和宋九成听了，眼珠子好奇的在两人之间徘徊。
冬香作为当时在场的人之一，还是保持着原先面无表情的状态。
韩峥沉稳的目光，在对上乔珍珍眸光的那一刻，愣怔了片刻。
在他眼中，耀目的阳光透过层层树荫，如碎金一般，落在面前美的不似真人的少女身上，让人产生一种明暗交错的梦幻之感。
上次见面，她带着帷帽，衣着朴素简约，除了那个缂丝荷包，全身上下看不出一丝权贵之女的身份。
然而今日的隆重打扮，才是真正的她。
也代表着莫家对这次见面的重视。
对比自己风尘仆仆，穿着官服就来，韩峥心头闪过一丝愧疚与微微的心虚。
他从乔珍珍玉般的面庞上移开目光，凤眸瞥到后面的冬香。
这个婢女有几分眼熟，应该就是当初跟在她身后的那个。
“不客气，那是我的职责。”
乔珍珍说：“还有一件事，也得谢谢你。”
韩峥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
乔珍珍微微一笑，“在春日宴上，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韩峥望着她意味深长的笑容，情绪忽然就复杂起来。
春日宴上，他将人救上来。
那时她头发散乱，将脸挡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上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唐安宁，惊诧心凉之下，并没看清到底救了谁。
还是后来父亲被传入宫中，才知道原来救了莫阁老的独女。
一万好奇的看着两人，问道：“你这……是不是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有吗？”
乔珍珍在心里与一万说。
“没有吗？”一万敏感的察觉到乔珍珍此刻情绪欠佳，“你生气了？”
乔珍珍低下头，微笑着看向一万，“我有吗？”
一万自觉从韩峥脚面上站起来，抖了抖毛，直觉告诉它，当乔珍珍这样笑的时候，千万不要惹她。
“有吧……”
可能是有一点，但乔珍珍说不清自己为何忽然有气，更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可能是这草蛋的命运。
她轻轻拽了拽裙摆，一甩袖子，转身迈开脚步，头也不回的对韩峥说：
“走吧，逛完了我还要回去吃素斋，你也好继续回去工作。”
呵。
工作。
男人推脱的不二说辞。
一万高仰着头，用一种怜悯的目光与韩峥对视，最后在他小腿上蹭了蹭。
“你当心哦，不要再惹乔珍珍，她好像生气了。你如果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要是惹了她，我怕她怼的你连回去的路都不认识。”
这段话听在韩峥耳朵里，自然都是一串的“喵哇哇哇哇——”
“别和他废话，他又听不懂，快来带路，我又不知道往哪转了。”
乔珍珍特自信的向前走，一面说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哎呀，你今天怎么脾气这么暴躁。”
一万边叫边跑到乔珍珍前头去带路。
“再说我，可真没收你吃素斋的权利了啊。”
“好啦好啦，我不说你。”一万说，“你怎么这么路痴，就这几个拐弯都分不清。”
“上帝为你打开了一扇门，自然会关上一扇窗，听过没有。”
“听过，但我不觉得他为你打开了哪扇门呀。”
“美貌啊——”
一万干哕。
它的异常行为，被一直在观察猫的韩峥捕捉到，他犹豫着问：
“它是不是不舒服？”
他总觉这只猫的瞳孔，透着一种不该属于猫的智慧。
但也可能是他接触的小动物太少。
“你说一万？”乔珍珍问。
“它叫一万？”
“嗯，一二三的一，百千万的万。”乔珍珍侧过头，故意问，“好听吧？”
一万突然回过头，目光炯炯盯向韩其琛。
一人一猫，具都等着他的回答。
韩峥干咳一声，倍感压力。
他甚至感到从猫的眼中，看到了一句话，“你要是说不好听，你就死定了你信不信。”
所以……
他难得说了句违心的话。
“……好听。”
乔珍珍满意，嘴角扬起笑意，“我也觉得很好听。”
“算你识相。”
一万同时满意的转过头去，继续昂着头带路。
“我有个同事编号是，它带的人就叫它老六，难听死啦。”
“不能叫小六吗？”
“小六也没好听到哪里去，还是一万好听。”一万强调，“特别好听！”
“对，特别好听。”
移动电信，永远的对头，诚不欺我。
乔珍珍忽然觉得心情再次变得开朗。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连她自己都摸不准，可怕如斯。
“一万没事吧，我刚看它似乎想吐。”
韩峥又把被歪掉的话题掰了回去。
乔珍珍暗自翻了个白眼，“没事，它经常这样。”
“哼！”
“经常这样？”韩峥客气的问道，“是否该找个兽医瞧瞧。”
“这是个大好人呢。”
一万欣慰，不像乔珍珍，就会阴阳怪气它。
乔珍珍心想韩峥真是个实诚人。
她敷衍道：“改天我找个兽医给它瞧瞧。”
本以为尬聊就该到此结束。
没想到韩峥继续说：
“我看它体重应该有些超重，若是为了健康，是否要控制一下饮食。”
话出口，他可能觉得自己说的太过，又找补了下，“虽说狸奴确实胖些可爱……”
乔珍珍打断他，压低声音，凑近他一些说：
“你不要说一万胖，它能听懂，而且它很不喜欢别人说它胖。”
果然，只见一万扭头盯着他们，可可爱爱的圆眼睛里，发出不善的光芒，“嗷嗷嗷——”
“乔珍珍，你以为你小小声，我就听不到了吗？”
“你看，它听懂了。”乔珍珍好意道，“下次别再说了，它生气了。”
韩峥不明觉厉。
“……好。”
他的目光，几次游移在人和猫之间。
莫阁老的女儿，他的未婚妻——似乎和外头传言中的骄纵蛮横，很是不同。
但有一点，莫名让人觉得很有气势。
韩峥自己也不懂，为何要用有气势这个词来形容她。
明明是个高度还不到他肩膀的女孩，人看起来也有几分瘦弱。
但天生的警觉心一直在告诉他，在她面前说话的时候得小心些，若惹了对方生气，后果可能不是他想看到的。
这种感觉，和纯粹的任性刁蛮并不相同。
韩峥不是没见过脾气坏的贵女，或者说，大多数家世好，被当做掌上明珠养大的姑娘，真实脾性都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
遇见这样的，他是话都不愿意说的。
可莫玉莹不同。
具体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