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掩体之后，严阵以待的匪徒们，并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攻击。
钱凛在半夜三点左右，叫醒了大约三分之二的人手。
他是老行伍了，知道这个时间节点，是最困倦也是最危险的时间。
可足足等到拂晓，却什么都没发生。
钱凛有些诧异。
之前对方两次出手：江鹤宅击杀朱恒，因明寺救出李成器，
说明他们的指挥官，不仅善于搜集情报，还喜欢行险。
这次怎么稳妥起来了？居然没有趁夜来攻？
但诧异归诧异，防守一方，天然就处于被动。
因此钱凛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安排人手轮番休息，同时继续联络天津总部。
但，他不知道的是。
顾云也同样诧异，甚至一度有些怀疑，靠这些巡警，能不能攻下这座守备森严的地道。
昨日同陈礼商议行动细节的时候，她就不太理解，为什么进攻的时间，一定要放在下午一点。
有什么讲究吗？
但今天早上，她终于明白了。
光是将分散在各处的警员集合起来，就花了足足一个小时。
布置计划，分发枪弹，又用了两个小时。
等到准备完毕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
然后，用饭又是半个多小时。
你还不能说什么，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等到午饭结束，各组到达指定位置，一看表，正好下午一点。
顾云都有点佩服陈礼了。
能把这么样的一百多号人，按时按计划部署到位，基本没出什么岔子，真是神一样的指挥手段。
西城警署的副署长，今天亲自披挂上阵。
此刻他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挥舞着手枪。
“弟兄们上！击杀匪首的，赏大洋五十九元！每击毙贼匪一名，赏大洋九元！”
这赏格虽然有零有整，但看起看来还不错。
于是，身穿黑衣的巡警们，也很给面子的呐喊了几声。
然后端着枪，在各队长的指挥下，向着地道入口发起冲锋。
若非知道确切的情报，从外面看，这里就是个寻常宅院。
巡警们一拥而上，踹开大门，端枪就射。
一开始，进攻还算顺利。
守卫在宅院里的，不过是一些普通帮会成员。
虽然人人都有枪，却既不懂得战术，也不懂得利用地形。
悍勇的一面开枪，一面反冲锋，很快被打成了筛子。
胆小的缩在墙角或者水缸后面，把枪举过头顶，胡乱开火。
这种举动没有任何威胁，只能算是气氛组。
警员们一个冲锋，打死五六个，这群人便溃散了。
有些在逃跑时被击毙，另一些跪地投降。
胜了一场，基本没有减员，警员们士气更高。
原地休整片刻，便将院中的水井围住。
井口极阔，足有一丈方圆。
掀开井盖，便能看见一条竖直向下的通道，深约四丈有余。
从痕迹上判断，这里本该配着绞盘绳索，但现在已被拆除。
不过，这点障碍并不是问题。
警员们很快搭好了绳梯，分成两人一组，向水井缓缓降下去。
扑通，水花四溅。
第一组喊话：“下面有水，大约膝盖深！发现地道入口！”
砰砰！
话音未落，就出现了伤亡。
一人胸口中弹，惨嚎刚刚出口，头部便又中了一枪。
另一人赶忙顺着绳索往上爬，但没爬几步，子弹就追了上来，在他的后背开了个洞。
第二组畏缩不敢上前，陈礼一把推开他们，顺着绳索滑了下去。
他落地后立刻趴在水里，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看到一侧井壁上，有个拱形的入口。
这入口大约一人高，底部距离水面不过两指。
里面是一条缓缓向上的坡道，坡道内亮着昏黄的灯光，却看不清守卫的位置。
陈礼谨慎地观察片刻，随后喊道：“越往里地势越高，这么冲进去就是活靶子，取盾牌来。”
啪！一颗子弹从坡道内射出。
但陈礼已经藏在了井壁的一侧，因此并未打中。
此时，两个身强力壮的警员，带着一面硕大的盾牌，从井口降了下来。
这玩意与其说是盾牌，不如说是被两片钢板夹着的门板。
门板后面钉着两个把手，上面留着观察孔。
以前主要用途是驱赶游行的群众，今日用在这里，画风倒是正常了。
盾牌手在前举盾，陈礼紧随其后，三人快步冲进了坡道。
守在里面的匪徒连连开枪，却击不穿这厚实的盾牌，反而被陈礼抬手一枪，击毙在通道拐角处。
瞧见战术有效，留在地面上的警员立刻动了起来。
第二组、第三组……
转眼间，十来个警员冲进了坡道，跟在盾牌后面，一路往前推进。
不过，他们刚刚转过拐角，就被迫停了下来。
前方的通道中，摆着无数临时掩体，几乎将路堵死，枪声也愈发密集。
听声音，至少有十多个人。
陈礼弯下腰，透过盾牌的缝隙，向前方望去，想要寻找对方的破绽。
但这些掩体布置的非常合理，守卫在此的匪徒也很有经验，并没有可以利用的机会。
噗……
就在此时，持盾的警员一声闷哼，向后倒下的同时，手中的盾牌也随即滑落。
这玩意挡手枪步枪还行，面对柏格门汹涌的火力，只坚持了数分钟，便被射穿！
身后的警员瞧见不对，纷纷卧倒，向着掩体开枪。
啪啪啪！
数十发子弹全部打在沙袋上，打得沙土飞扬，却没有任何战果。
反而是对面压低了枪口，利用较高的地势，瞬间又打死了几个警员。
“退！”
陈礼大喊。
他匍匐向前数步，一把抄起那面倒地的盾牌，向上举起，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弹雨。
掩护着剩下的六七个警员，一同撤回了通道拐角处。
“探长，这样不成吧……”
说话的警员捂着胳膊，指缝中有鲜血滴落：“对面火力太猛了，要不，咱们先撤回去吧。”
“对啊，撤吧！”其他人也附和道。
虽然出发时上峰说过，这些匪徒装备非常精良。
但谁也没有预料到，会经历这般惨烈的搏杀。
每月就几十块大洋的薪水，玩什么命啊？
“别慌，我有办法，”陈礼吩咐道，“陆甲，你上去把闪光弹搬下来，注意别沾水。”
闪光弹？
名叫陆甲的警员反应了一下，才想起那些乒乓球来。
但这玩意看着轻飘飘的，似乎没什么威力的样子。
能管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