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眼神很好。
顾云听他提醒，踮脚瞧了一会，才看到因明寺门口的大树上，趴着一个人。
这人隐藏在枝桠和黄叶的阴影中，只有一截枪管露在外面，泛着幽幽的光。
因明寺大部分建筑已毁于战火，只剩下石砌的外墙和大殿。
如今别说香客了，连麻雀都没有。
这人趴在树上架着枪，总不是来打鸟的。
基本可以断定，这是密查组的人。
也就是说，李成器的行踪，已被密查组掌握。
只是不清楚，现在是否被抓。
“怎么弄？”老六问道。
“先确认敌方人数。”顾云低声道。
两人借着树木的遮掩，沿着围墙走了一圈。
一面走一面观察，却并未发现其他敌人。
“单独一个人的话，估计是眼线。”老六猜测。
顾云点点头。
既然是眼线，那就说明李成器还未被抓，有营救的空间。
老六眯起双眼。
他摊开手中的包裹，双手挥动。
顷刻间，里面的零件就已被组装起来，又成了他那杆从不离身的枪。
他站姿据抢，用准星套住了树上的枪手，手指搭上扳机。
“等等，有人来了。”顾云忽然道。
她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距离并不远。
两人立刻躲进树丛。
透过枝叶的缝隙，顾云看到两个身穿蓝短衫，手持冲锋枪的人。
他们匆匆跑过树丛，朝着寺院大门方向去了。
而那个眼线，此时也从树上跳下，向两人迎了过去。
老六再次据枪，低声道：“距离足够，我能干掉这两个。”
他顷刻间便已瞄准了其中一人，静静等着顾云下令。
但左等右等，命令却迟迟不来。
老六诧异回头，却见顾云皱眉咬唇，似乎正在沉思。
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密查组上次埋伏自己，计划非常缜密，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
这次抓捕李成器，为何只派了两个人？
那家伙出身贼门，擅长跑路，
密查组能找到此处，上述情况，应该早就掌握了。
不对，不会这么简单。
顾云伸手一指：“不急，我们找个高处再看看。”
老六愣住了。
吴铭临走前交代过，如果有行动，一切听顾云指挥。
所以他并未提问，而是默默收起了枪。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出树丛，找了个一处无人的宅院。
老六在手上吐了口唾沫，一个助跑就攀上屋顶，随后绑好绳子，又把顾云给拉了上去。
两人刚从屋脊上探出头去，却见那眼线同蓝短衫说了几句话，居然转身离开了。
“不对，”顾云低声道，她已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计划，“再看看附近有没异常，尤其是路口。”
老六点头。
他从怀中摸出望远镜，朝四周看了一圈，神情顿时一肃。
“附近三个路口都有蓝短衫，两人一组，每个路口两组。”
顾云接过望远镜，又确认了一遍。
情况基本和老六说的一样，而且各路口距离不远，一旦枪响，几分钟之内就能相互支援。
光靠老六一个人，就算再加上李成器，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除非……坐视不管，看着李成器被抓走。
只要不出手，蓝短衫自然不知道她和老六也在现场，也不会有任何风险。
怎么办？
顾云皱眉思索。
可就在此时，她注意到那两个蓝短衫，已经摸进了因明寺的大门。
无论救不救，都必须立刻决断。
顾云果断道：“老六，我有个计划。”
她压低声音，尽量简短的将计划解释了一遍。
老六听愣了。
他琢磨了好一会，才说道：“这计划……也不是不行，但我需要个合适的位置。”
顾云把望远镜递过去：“你挑一个，把位置告诉我。”
老六瞧了一会，选了个仓库模样的建筑。
“那里我去过，是鑫合粮行的仓库，现在已经废弃了，最合适不过。”
“但这里有三个路口，就算李成器能跑出来，你咋知道他会走这一条呢？”
“你先去吧，”顾云捡起一块瓦片，“我会留个记号，能看见就活，看不见就死，咱们尽力而为。”
老六点点头。
此时，那两个蓝短衫，已经摸进了因明寺正殿。
他们一左一右，端着枪，无声地朝着供桌靠近。
供桌瘸了条腿，上头铺设的红绸已经朽烂成絮，透过那些絮状的丝缕，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形。
那人蜷缩着一动不动，穿一身黑衣，似乎还在酣睡。
蓝短衫对视一眼，一个端枪掩护，另一个走上前去，用枪管捅了捅黑衣人。
这人听说是个巨盗，虽然钱凛说要抓活的，但他觉着，还是自己小命要紧。
“出来！”他喝道，手指扣在扳机上。
但那黑衣人一动不动，好像并未听见。
“装泥马死人！滚出来！”
蓝短衫提高了音量，又用力捅了一次。
这一用力，却觉得手感不对。
黑衣人的“身体”好似气球，直接朝里陷进去一大截，然后砰然炸开，迸出无数灰白色的粉尘。
这些粉尘又细又密，瞧着有点像面粉，但落在眼中，却是火烧火燎的痛。
“啊！”
扎破气球的蓝短衫一声惨嚎，只觉目不能视，慌忙用手去揉。
可手上同样也沾满了这种粉末，同泪水一接触，立刻冒出一股青烟。
另一个蓝短衫离得远，瞧见不对赶紧后退，对准供桌就是一顿扫射。
砰砰砰！
密集的子弹几乎将供桌撕碎，却什么人都没打中。
就在他低头换弹的气候，一支漆黑的弩箭从房梁上射了下来，嗖地一声，将他的左脚钉在了地上。
此人立刻撇了枪，一屁股坐倒在地，抱着脚连连惨嚎。
“艹！”
李成器低声骂了一句。
他明明瞄准了此人的头顶，却不知为什射中了脚面。
但此刻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对方既然找上门来，就绝不会只有这两个人。
想到这里，李成器一点也不敢耽搁。
他顺着房梁一路疾跑，眨眼间就翻出大殿，冲出了只剩门框的大门。
一出门，刚刚跑了两步，就看见寺外不远，树丛附近的地面上，画着个巨大的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