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的疑惑是有理由的。
按照大秦的军功爵制度，杀个两千多人是绝对不可能封侯的。
大秦的军功制度统计是非常严密的，越往上就越难提升。
就算是白起、王翦这种顶级名将也是如此。
白起出道第一战，在伊阙之战全歼韩魏联军二十四万人，就这都没资格封侯，只是从左庶长升到了大良造。
直到几年后，白起领兵南下攻楚，先水淹鄢都，然后攻克郢都，把楚国两座都城尽数拿下，还顺便烧了夷陵楚国历代国王坟墓，气得屈原直接跳江。
这些功绩加在一起，白起才被封为武安君（武安侯）。
王翦，先灭赵再灭燕，把燕王和赵王都抓了，也没有封侯。
直到带着六十万大军弄死了项燕灭了楚国，才被封为武城侯。
白起、王翦两位，都是名满天下，踏着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敌人的尸骨才得以封侯。
怎么这霍去病才杀了两千多人，抓了个单于的叔叔就封侯了？
不单单是扶苏，在场的大秦群臣其实都挺不理解的。
在大秦，这种功劳最多也就到二十级军功爵制度的第九级五大夫，撑死了按照君王偏好多给一级到左庶长。
距离顶端第二十级的彻侯还远着呢。
秦始皇也是哑然片刻，摇头道：
“这个大汉用的是黄老制度，果然在这些律法方面乱七八糟，一点都不严谨。”
“皇帝想封谁当彻侯就让谁当，仅凭个人好恶不看实际贡献，简直就是乱套！”
对大秦君臣来说，这种封侯方式太不严谨了。
顿了顿，秦始皇又露出笑容，道：
“不过霍去病年轻有为，胆大心细，即便是在大秦，他封侯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一点，大秦众人倒是都没意见。
蒙恬正色道：
“臣回想了一下自己十八岁的时候，的确是无法做到霍去病这般功绩。”
王离看了蒙恬一眼，笑道：
“蒙将军得二十才能从军呢。”
蒙恬也笑了起来，道：
“二十岁从军也没办法做到这一点，有些人的确是天纵奇才，这一点蒙某还是得承认的。”
汉初世界，刘邦哟了一声。
“冠军侯，勇冠三军，这个封号还是挺有意思的。”
刘恒一脸激动，道：
“霍去病可以，了不起，儿臣很喜欢这个孩子。”
曹参深吸一口气，道：
“八百人能击溃上万人的匈奴军队，这可不仅仅是匹夫之勇就能做到的事情。”
周勃灌婴同时点头赞同。
“敌人太多了，必须要时时刻刻将敌人打散，但凡被任何一支敌人组织起来拖住了，就会有更多敌人出现，陷入重重包围。”
“霍去病对战场的感知实在是太敏锐了，老夫打了一辈子仗，也不敢说能做到他这一点。”
整个匈奴营地，无数帐篷遮挡视线。
霍去病可没有什么金幕在天上给他镜头，让他随时能发现哪里有敌人集结。
能在这种情况下激战一夜击溃所有匈奴人，还斩杀和俘虏了三倍于己的敌人。
别说是一般的将军，就是一般的名将都做不到！
刘邦环视一圈大殿。
还真别说，这座大殿之中，似乎并没有人能百分百复制霍去病在这一战中的表现。
刘邦哼了一声，酸溜溜地开口。
“刘彻这小子，还真是有福气。”
“能有个这么忠心的，哦不，两个！”
有能力的将军刘邦也有，韩信不就是？
但韩信的忠心比起卫青和霍去病来说，那可就差太远了。
想到这里，老刘自己也有点怀疑人生了。
难道朕的驭下之术有问题？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在霍去病功成凯旋不久，刘彻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册封太子了。】
在镜头里，年仅七岁的皇长子刘据戴上了太子冠冕，坐在皇帝刘彻身边，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一个长平侯卫青，或许不足以支撑起大汉帝国太子之位。
可若是再加上一个冠军侯霍去病，便是板上钉钉！
大汉皇后是刘据的亲娘，大汉军队的最高将领是刘据的舅舅，大汉军队最杰出的新锐将星是刘据的表哥。
这种太子，稳如泰山！
镜头一转，已经是匈奴王庭。
“霍去病？该死的，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
伊稚斜刚听到卫青退兵的消息，还没高兴多久，阴山方面的败讯就传来了。
死的人是不多，两千多人。
但这两千多人之中，至少有一千人都是匈奴的贵族、高官。
死的都是精华！
这对伊稚斜来说，就太肉痛了。
在场的匈奴其他大小王们也是表情沮丧。
他们的很多亲人，都死在了霍去病的突袭下。
而且卫青几万大军是没有找到匈奴王庭主力，可也实打实的把王庭附近的匈奴大小部落给狠狠扫荡了一遍。
卫青执行的是最彻底的“雁过拔毛”政策。
所有俘虏到的匈奴牧民、牲畜统统都带回西汉境内，一个都不带留的。
这种方式就是用小刀割肉，一刀下来好像也没多疼，但次数多了，那也是真要命啊。
匈奴人才多少万？
卫青一口气就弄了两万人和几十万头牲畜。
大量漠南王庭的部落在惊慌之下，已经不敢继续在漠南放牧了，直接逃去了漠北。
这就意味着，伊稚斜在漠南将会更加缺少兵源以及后勤。
伊稚斜一个头两个大，一会大骂卫青，一会又大骂霍去病。
骂完之后，伊稚斜看着面前的诸多大小王。
“你们都说说，接下来要怎么对付刘彻？”
事到如今，匈奴帝国在和大汉帝国的战争中不再是优势一方。
这对匈奴人来说，是近百年都没有碰到过的情况。
伊稚斜就算是再迟钝，也意识到必须要采取一些新的方法了。
但伊稚斜的提问说出来后，却无人应答。
大家确实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这种时候，明明是你大单于拿主意，问我们干什么？
伊稚斜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赵信。
“自次王，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赵信是个匈奴人，但又长期在汉朝效力。
所以伊稚斜对赵信也是非常重视的，把自己正好死了丈夫的姐姐嫁给了赵信。
没有让伊稚斜失望，赵信还真的出了一个主意。
“大单于，以眼下的情况，我们恐怕是很难在漠南草原上和汉军决战了。”
话难听，但也是事实。
伊稚斜根本就不敢和卫青打正面，更何况现在又出了一个霍去病。
伊稚斜脸颊抽搐了一下，道：
“所以呢？”
赵信正色道：
“所以臣认为，大单于不妨考虑将单于王庭迁回漠北龙城。”
“龙城之前被卫青偷袭导致破败，如今正好也可以重建。”
重建龙城？
伊稚斜对这个其实没啥兴趣。
作为一个游牧帝国，匈奴人要不要城池都无所谓。
赵信继续道：
“最关键的是，只要单于迁徙到龙城，汉军想要找单于决战就得穿越戈壁大漠。”
“届时，单于坐镇漠北龙城以逸待劳，难道还有打不赢卫青的道理吗？”
所有人都明白了赵信的意思。
以退为进！
但……
一名匈奴大王立刻跳出来反对。
“单于回了漠北，那漠南怎么办？”
赵信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单于都跑了，肯定就只能放弃漠南了！
可这种话，不好明说。
伊稚斜也很纠结。
漠南大草原比漠北更加宜居，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不然匈奴单于为什么没事就待在漠南？
漠北又冷，牧场也更少，而且还不能随时南下抢劫汉朝，缺点多多。
不是没办法，谁愿意回去？
但没办法啊。
如果继续居住在漠南，卫青年年都跑来大草原上打一波，更难受。
今年就有两万匈奴人和二十万头牲畜被汉军抢回去了。
卫青要是再多来几次，伊稚斜堂堂匈奴大单于，总不可能次次都躲起来吧？
伊稚斜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
“自次王的话很有道理，本单于决定了，单于庭几年就迁回漠北！”
【在卫青巨大的威慑力和霍去病异军突起的情况，面临着巨大威胁和国力衰退现实的伊稚斜，不得不将单于庭从漠南草原迁回了漠北龙城。】
【匈奴帝国在漠南草原上的势力随之大减，汉朝建国百年以来一直压力极为巨大的北方边疆，局面随之大为好转。】
汉初世界之中，刘邦喜出望外，笑容满面。
“好，很好，非常好。”
“这个刘彻做的很不错，不愧是大汉的千古大帝。”
在场的大汉群臣同样也都是一脸的高兴。
金幕出现之前，大汉北方边境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大家都再清楚不过了。
刘彻能在没有金幕帮忙的情况下就把匈奴单于赶回漠北，这绝对是一个惊人的成绩！
萧何感慨道：
“难怪武帝陛下能成为金幕公认的千古大帝，他的文治武功的确都非常出色！”
陈平同样赞扬道：
“武帝陛下对内能削藩，对外能击败匈奴，确实不愧是大汉的明君！”
刘恒看了陈平一眼。
对内说了削藩，没说集权。
显然作为臣子，陈平还是不太愿意看到皇帝集权这种事情的。
刘恒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情。
在历史上，刘恒自己的集权尝试显然是失败了。
不然军功集团也不会一直盘踞在朝堂上，直到被刘彻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陈平和周勃是历史上拥立刘恒为皇帝的两大功臣。
周勃是个武将，按照常理来说，陈平应该才是那个功臣集团真正的主导者。
刘恒在历史上失败的集权，恐怕和陈平有很大关系吧？
刘恒想着想着，看向陈平的视线越来越不对。
陈平察觉到了什么，看了刘恒一眼。
两人同时露出微笑。
另外一个西汉世界之中，皇位上的汉武帝刘彻呵呵一笑。
“原来伊稚斜那个家伙突然跑回漠北去，是赵信这个叛徒出的主意啊。”
霍去病冷笑一声，毫不在意地开口道：
“跑回漠北又有什么用？”
“寇可往，我亦可往！”
别人来说这句话，多多少少都会让人觉得在吹牛。
但霍去病不会。
毕竟这位大汉冠军侯，那是真正去过漠北，封狼居胥的存在。
卫青笑道：
“其实赵信这个主意，只能说好坏参半。”
“单于庭缩回漠北，的确不利于大汉直接打击伊稚斜，可大汉也能有机会做其他更多的事情了。”
皇位上的汉武帝点了点头，笑道：
“谁说不是呢？伊稚斜这种人就是不懂凡事有利必然有弊的道理。”
“匈奴人得罪了大汉这么多年，是他想跑就能跑的？”
贞观世界之中，李世民也笑了起来。
“在这方面，朕也算是吸取历史上的教训了。”
李治看了李世民一眼，非常好奇地开口道：
“父皇吸取的教训是什么？”
李治可没记得李世民在对突厥的战争中有什么失败的教训。
渭水之盟不算，那时候李世民刚刚通过玄武门之变继位，被动一些也是无可奈何。
李世民笑呵呵地开口道：
“朕吸取的教训就是，不能让突厥人跑回漠北去。”
“所以朕直接把颉利按死在漠南了。”
李治不由哑然。
可仔细一想吧，也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颉利可汗刚刚搞了渭水之盟，志得意满。
谁能想到，第二年李世民就派李靖杀过来，直接把颉利可汗的东突厥王庭干碎在了漠南草原？
颉利可汗的东突厥王庭土崩瓦解，后果就是漠北诸部群龙无首，很轻易地被唐军所征服了。
还是那句话，草原人只服强者。
大唐既然俘虏了颉利，大唐来统治草原就没有任何毛病！
李靖听到这里也来了兴致，笑着开口道：
“颉利其实还是弱了一些，或者说草原游牧民都挺弱的。”
“臣其实有些时候也想不明白，怎么其他华夏朝代搞定草原游牧民就这么艰难呢？”
李世民摸着胡须，嗯了一声。
“对啊，简简单单的事情而已嘛。”
君臣两人相视而笑。
李治：“……”
这两个人，明显就是在装x吧！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伊稚斜以为自己迁移单于庭到漠北就能高枕无忧，事实证明，他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