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楹不忍直视的转过了头。
木易的眼泪自从来到魔界就没断过。
他太简单了，世界对他来说一直都是非黑即白的。
所以才会在刚开始知道师尊杀了师妹只为飞升时怨恨师尊。
又在得知师尊被师妹杀了后对师妹产生怨怼。
可是现在，看着阵法中间的两人。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人好像有太多身不由己。
有太多无言的委屈。
他的师尊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可是心里一直承受着生命无法言说之痛。
岑昭抱着南楠蜷缩在已经失去了灵力的阵法中央。
她很小心，南楠的一点儿衣角都没有落在地上。
花楹抹了抹眼泪，拿着手里的传音符交给了岑昭。
“这是南楠这段时间给我传的传音符。里面几乎全是关于你的。希望你别辜负她的内丹，别那么窝囊的活着。”
花楹转身，对木易说:“我们回去。”
“回哪里？”
“回家。”
木易突然顿住了脚步，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南楠。
“可是，没有师尊的地方，哪里还算得上家。”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花楹还是听见了，她心口发酸。
“回去好好修炼，不然你家师尊梦里也会用剑气打你屁股的。”
木易擦了擦眼泪，勉强笑了笑，他知道，花楹一定比他更难过。
“嗯，我一定不让师尊那么累还要操心我的事。”
师尊，好好休息吧。
你一直操心长不大的徒弟，
好像在这一刻突然长大了。
岑昭用灵力催动了传音符。
南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似乎是贴着她的耳根说的话，她都能感受到这人温热的吐息。
岑昭抱着南楠的手紧了紧。
她生出了一种师尊还活着的错觉。
“花花，我没事儿，我现在在岑昭这里，她是个好孩子，对我很好。”
岑昭想，这是什么时候呢？
是她在她身上强硬的打下印记的时候吗？
刚听了一句话，她就已经开始绷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我不好.......我一点儿都不好。”
“你应该说岑昭是世界上最坏的人。”
“怎么有人能那么坏，你才是最好最好的人。”
南楠的话还在继续。
应该是第二段了。
“我找到仇人了，有点儿难办，但是我还是会杀了他。”
“岑昭好像真的很讨厌我，”南楠无奈又温柔的叹息了一声:“没关系，我做的事本来就挺招人讨厌的。她讨厌我也正常。你别担心，我这里一切都好。”
岑昭停止了灵力输出，中断了传音符。
她埋在南楠的颈窝，就像是在秘境一样。
“不是的，我爱你，不是讨厌你。”
“我们已经是道侣了。”
岑昭说着说着突然哽咽出声:“你怎么就这么离开了，你还不知道我爱你呢......”
她沙哑的声音间断的在南楠耳边一遍一遍固执重复着。
细听都是最最简单的三个字——我爱你。
可是这么简单的三个字，南楠没有听到过。
南楠到死都以为岑昭是讨厌她的。
一会儿没听见南楠的声音，岑昭慌乱的继续施加灵力。
“仇人的身份有点儿愁人，和岑昭关系不小，等我报了仇就让岑昭实现一个小小的愿望吧。希望那仇人说的是真的，岑昭真的能成为一个天才。”
南楠那时候心情好像很好，她还笑了几声。
“我记得我当时还安慰她说天赋不重要，唉，每次看见她那么努力修炼我都觉得我不是个东西。那个时候你虽然每次都让我不要偷偷去看她训练，但是你每次也会心软的和我一起去呢。”
“时间过得真快，岑昭那个时候还那么小一点儿，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接下来应该是花楹问了她怎么让岑昭成为一个天才。
南楠在这边带着点儿调皮的语气开口:“秘密。这样这孩子就不会再把自己弄的满身伤了，她之前没人心疼，我也总归是心疼的。现在有人心疼她了我还要把那人弄死......”
她轻啧一声，自嘲道:“花花，你说，我是不是挺没人性的，怎么总伤害她。”
又过了一会儿，才调转到下一个语音。
“岑昭让我帮她去做件事，这件事成了她就有娘疼了，我想着要不过段时间再杀那人得了，让他们团聚一段时间，我也得再确认一下那人到底有没有做过这种事。”
花楹让她不要妇人之仁。
南楠调笑道:“可我本来就是妇人啊，仁慈一点儿怎么了？我不觉得这是坏词。总归着，昭昭......我偷偷这么叫她一下吧，平时总觉得自己不配。昭昭她总归在世上还是有人疼的，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好了不说了，等我回来再和你聊。听说木易最近修炼不错，代我夸夸他。”
花楹没有等到她的“回来再聊”等到的是一句宛若遗言的话。
那应该是被自己刺伤的时候她紧急传过去的。
“我已经报完仇了，以后的日子你们好好过。让木易不要偷懒。”
岑昭指尖被血肉糊了一片，风吹过来把南楠的头发吹到脸上，岑昭下意识想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可是看见自己的手时颤了颤，曲起指节用干净的地方把她的头发拨了过去。
她用自己的脸贴着南楠毫无温度的脸。
“师尊........我做梦都想让你叫我一声昭昭。”
“我总觉得......你该是怨我的，”
“可是没想到到你死的时候才知道你的心意。”
“我帮你报仇，你等等我好不好，等我和你一起投胎。”
“下一辈子我要和你好好的。”
“你要怎么对我我都要粘着你，直到你烦我。”
“你要是真的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那我就.....三秒不理你，然后还是当你的小尾巴。”
“师尊........楠楠，我爱你，真的真的，很爱你。”
“下一辈子的话，总要让你听见这句话啊.......”
岑昭把南楠安葬好，直接把魔界灭了个彻底。
那些没有灵魂的傀儡活着也是痛苦。
她带着娘去了人界，和她过了很开心的一段时光，直到娘死了，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村里的村名发现岑昭娘身边的灵碑角落里刻下了一个小小的字。
上面本来是——南楠之墓。
角落里被人一笔一划刻下了——岑昭之妻。
墓前还有一把小铲子，那座已经存在了很久的墓上的泥土有被人翻过的痕迹。
她终于在百年之后，和她的师尊葬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