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出来了，神色悲悯。
虽然已经见惯了生死，却还是为正处在花一样年纪的少女的惨死感到悲恸。
“抱歉。”
黎昭缓慢的抬头去看医生，头顶的白炽光直对着她的眼睛，她却迟迟反应不过来。
什么叫抱歉？
她甚至哭不出来，垂眼看着盖着白布的南楠被推出来，放到了太平间。
这里，她来过两次。
第一次有奇迹发生了，
第二次却没有。
她在南楠身边看着她，很多负责这个案件的人都过来了。
知而不报的人愧疚的站在一边。
黎昭握着南楠冰凉的手，努力的给她暖着。
南楠最怕冷了。
可是，太平间很冷的。
她要带南楠回家。
有人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黎昭迟钝的转过头，定定的看了会儿那些人。
她没有说话，却也能让那些人感到愧疚难安。
“为什么和我道歉呢？死的又不是我.......”
她神色还是平平淡淡的，似乎并没有什么悲痛的情绪。
她只是无比遗憾的开口:“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
如果死的是她就好了。
南楠就可以开开心心的回到猫界，那里有疼爱她的爸爸妈妈。
还有从小陪伴她长大的轻清。
自己呢，除了南楠，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现在，连南楠都不在了。
九条命啊，她得多痛苦，才会活生生被折磨的死了九次。
还不如就只有一条命，那样死的也能痛快点儿。
其他人肃穆的站在一边，有的人开始抹眼泪。
他们在那个房间里找到了南楠的膝盖骨，还有她的半条腿。
里面不仅有直播设备，还有录像的设备。
那些变态靠直播赚钱，也会剪辑视频放到不为人知的网站上。
南楠被折磨的过程，被无比细致的用小型摄像机全程记录了下来。
他们看过了。
不是很长时间，大概两个小时。
她激烈的反抗和挣扎，甚至最后一刻爬到门口开门的动作都被记录了下来。
没有人看过那个影像还能平静下来的。
他们为了救更多的人，让一个无辜的人以这样惨烈残暴的方式死去。
他们是间接的杀人犯。
黎昭把自己的脸埋进南楠的掌心，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沾着水汽，她平静的往南楠的手心哈了哈气。
南楠以前冷的时候她总是那么做。
“各位先离开吧，辞职申请我稍后会提交上去。”
她没有告诉过妈妈，她想当警察是因为想保护妈妈那样被家暴报了警却不被理睬的人。
可是当了警察，她依然保护不了自己重要的人。
甚至害死了她最在乎的人。
其实她也算立了大功了，如果不辞职的话，可能会往上升一升的。
但是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一个人问她为什么辞职。
原因是什么，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了。
黎昭以最快的速度买好了冰棺，把南楠运了回去。
然后快马加鞭的提交了申请。
没有管大家的担忧和劝阻，她身上的气势比以前更阴郁了。
南楠的尸体一直没有下葬，她一直期待着心底不可能出现的结果。
万一呢？
万一这只是南楠的一条命，过一段时间她就复活了怎么办？
黎昭每一天都趴在冰棺上，温柔的安抚她:“楠楠，里面是不是很冷？再过两天，再过两天你还不醒来我就真的把你埋到土里了？”
“你也不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想给你找亲人都没有办法。”
“他们知道你这样一定会很伤心的。”
南楠的围巾也被黎昭带回来了。
她没有精力洗它，就把它随意放在一边了。
带回来也只是觉得南楠喜欢的东西不应该留在外面。
门口传来敲门声，黎昭打开门就看见了面色憔悴的队长。
他把手里的盒子交给了黎昭:“我也辞职了，我不配在这个位置上，但是我觉得这个应该交给你。”
“那个u盘......本来不想带给你的，但我觉得，你应该看看。”
黎昭没说话，垂着眸子接过盒子，等人离开了才关上了门。
盒子很重。
黎昭坐在地毯上打开了。
里面是南楠的膝盖骨和小腿。
黎昭差点儿被突如其来的哭腔哽的喘不过气。
她把还带着碎肉的断肢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给南楠安上。
本来她也是要去把这些找回来的。
南楠还是那么漂亮，那些变态可能觉得折磨美人有快感，唯一完好的地方就是南楠的脸。
黎昭用手背蹭了蹭南楠的脸，很冷。
u盘她大概猜得到是什么内容。
不过她没什么犹豫的开始看。
两个小时零六分钟四十八秒。
每一秒都是极致的折磨。
无论对死者，还是生者。
黎昭一直没哭，她似乎已经感受不到情绪了。
人体在受到极大的痛苦时会产生保护机制。
那些痛苦的回忆会在极快的时间里被蒙上黑纱。
连当时的细节和情绪都感知的不太清楚了。
黎昭看到了最后。
黑纱被蓦然揭开。
她清晰的看见了南楠是怎么一点点儿从房间的一边拖着残缺的身躯到门口的，清晰的看见她忍着疼去握住了门把手。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
从视频里听不见黎昭在门外说的话，
只能看见本来求生欲还极其旺盛的人突然松开了门把手，任由自己跌落到地上。
黎昭的呼吸急促起来。
她当时好像说了什么......
南楠的听力很敏锐的，她一定是听见了什么才突然放弃的。
脑子里是炸裂的疼。
疼到脑仁儿都快裂成两半了。
耳边响起自己当时的话——他们比较重要。
不是的不是的。
可是她当时就是这个意思。
南楠因为缺少父母的陪伴，习惯了迁就别人照顾别人。
她总是把所有的不开心都收起来却竭尽全力的赶走她的坏情绪。
因此，在黎昭心里，南楠是强大的，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
她觉得别人更需要帮助，却下意识忽视了南楠。
她的手掐上了自己的手臂。
不一会儿就见了血。
是她，从头到尾，害死南楠的都是她。
没有别人。
她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小声呜咽着。
以前每次情绪崩溃的时候，南楠都会抱着她，把自己敏感的耳朵和尾巴往她手里塞，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