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知眼泪出来，就跟坏了的水龙头，刹不住车。
她抽抽噎噎地伏在大叔胸前，觉得自己有些丢脸。
大叔和大叔妈妈，一甩就是两套豪宅，放出去就能卖个近两亿，她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还有大叔愿意给她看资产，多少挤进豪门的想都不敢想。
以前港城那些大明星，姿色绝艳，费劲心机和原配斗法，都未能如愿，只能辗转嫁给个不成器的小开，每年领几百万的信托。
而大叔一出就是一千万的黑卡。
所有的私人财产，也全部对她不设防。
她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只能怪她能力不足。
即使大叔把三百亿放她眼前，她也不知道怎么转走。
泪水一点点浸湿衣裳，许知知的声音沉闷而压抑，江司辰听着自己的心也仿佛沉入海底。
像被挤压了肺腑，钝痛钝痛的。
他执着地一遍遍擦拭她的泪。
“知知，你到底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许知知声音渐渐小了，她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搅着手指道：“大叔你是知道我来自一个小县城吧？”
“嗯，然后呢？”
江司辰耐心地用手帕擦干糊在她脸上的眼泪鼻涕。
许知知踢着脚道。
“其实大叔不知道吧，我出身的地方藤县其实是个贫困县，每年都有靠财政补贴。我爸妈算那块比较厉害的了，做生意一年能有十几万，还能供弟弟去上私立。”
“不过不在藤县上，是在m市上，那的教育，算是唯一能和省城比的了，而且私校价格也便宜。”
江司辰静静地听着，这是他送那对重男轻女的父母进监狱后，许知知第一次谈及自己的家世。
“然而就算如此，我们家的房子，也就五六十万，这还算我们那较高的了。”
“我的大三伯父，因为只生了倩堂姐，在家乡被人嘲笑，一怒之下搬到b市。”
“然而b市大居不易，大伯父一直想买房，却一直没钱买，直到七八年前，因为房价实在涨得没办法，他才向我爸借了五万上车，到现在都还没有还完贷款。”
“那个地方你也见过的，就是个老破小，连物业都没人做。只雇了个老头看门，收收垃圾费清理费。然而大伯母却告诉我，这样的房子在b市还要三百多万。”
江司辰回想起，把许知知这只哭猫逮回时，他们相遇的地方确实是个老旧街区。
斑驳的水泥墙面，画满了涂鸦，乱七八糟的。一条狭窄的街挤了无数人，开个窗就能和对面怒骂，吵吵闹闹的。
一般他是不会去那种地方。
但知知给他发了地址。
“三百万，其实不能算少了。我家和大伯父家，都不能算是穷人，而只能说是普通人。”许知知声音闷闷的，“可是就这么多钱，就算我毕业后工作，一月一万不吃不喝，也要二十五年。”
“可……”
可一万一个月，已经算不错的收入。
而人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吃不喝。
许知知眼里蓄满泪水，她抬头望了望江司辰。
“所以大叔你明白吗，那种怎么努力，也无法追赶的绝望，好像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
“妈妈可以一挥手，眼也不眨地刷一亿，可是我却做不到。当钱太多的时候，对我来说就是天文数字，几十亿几百亿，我都区分不出差别。”
“我可以靠你们的宠爱，获得我本来不能奢望的东西。但只要我一出社会，我就会被打入原形，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一个月能赚多少，七千，八千，一万？”
“或许我还说多了，还可能连五千都赚不到。”
最后一句似是叹息，她拿出手机下载招聘软件，她学的是财经类的。
这种专业曾经大热过，但应了那句永远不缺人，市场上一卷再卷，即使三千块都有人干。
可是她是个小县城来的女生，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稳定，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不用再伸手向父母要钱。
所以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投入卷中卷大潮。
招聘软件上果然如她所说。
许知知笑了笑。
“所以大叔我害怕啊，我连你给我的文件，我都看不懂，我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你爱。你给我的越多，我就越惶恐，也越担心自己失去。”
“除了这个宝宝……”
她嘴唇颤抖着，伸手抚了抚肚子，“难道大叔是因为宝宝，才一直会容忍我？还有大叔的妈妈，才会一见面才送房？”
江司辰一直看着她没有说话，小姑娘悲伤的情绪太过明显，雪白的牙齿在唇上咬出道血痕，还浑然不自觉。
家庭一直是他们两人间的鸿沟，他一直避免谈及这些事，可是他妈妈突兀地闯入却打破了平衡。
他不由扶额，还不如让他妈继续暗中观察，别以为爷爷奶奶见了就以为是解禁，大摇大摆出来耀武扬威。
“知知，”江司辰努力稳住声线，“我不否认我们的开始，是因为你怀里的宝宝。但是你要知道，只有宝宝是不能一辈子走下去的。”
他捏起许知知下巴，替她擦干眼泪，擦过泛红的眼角，擦过翘起的小小鼻头，不由心里泛起柔情。
巴掌大的小脸他一只手就能握住，许知知哭得鼻头红红的，眼泪包在下眼睑滚来滚去，要掉不掉的十分惹人怜爱。
“我无法改变你我出身，也无法改变世界，我也不可能对你说，这世界是公平的，那样就显得我太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可是知知……”
他大掌擦过她的脸，
“你要记得，出身并不是唯一，你也无需困在过去，这世上并非一层不变。而我所能做的，就是问心无愧，一直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宝宝。”
他淡淡地笑，“所以你千万要祈祷，一定不要让我破产，要不然……”
他顿了一下，“那怕是只有扫大街才能养你们了。”
“破产？”许知知吓一跳。
江司辰淡然，“怎么不会呢？现在瞬息万变，科技也到了瓶颈，指不定哪天来个大爆发，或者我做错个决定，都有可能让江氏没落。”
“所以知知，我的压力，并不比你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