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妩犹豫了一下，“过年的时候，我和盛初熠去看了她。”
“她的情况不太好。”
齐思雨语调轻颤，“她哪里不好？”
时妩叹息一声，将盛陆离大年三十吐血的事情说给她听。
“她的身体支撑不下去了。”
齐思雨身体摇摇欲坠，面前有台摄像机明晃晃拍着她，她转了个身，快速擦掉眼角渗出的眼泪。
“她过完十五岁生日的第二天，也像你说的这样，大口大口吐血。”
“血是生命本源……医生当时看她吐了三天，说她很难撑过十七岁。”
如今盛陆离十八。
齐思雨目光迷蒙，“还有两天……她就要过十九岁生日了。”
她已经整整七百天没有见到她。
两人的气氛沉重，盛初熠走过来，就听见齐思雨口中的最后一句话。
盛家父母不知道齐思雨和盛陆离的关系，只以为她们是极好的闺蜜，他心底却清楚。
“我和楚斯年商量了一下，关于Save这件事情，只要六六发个微博证明她是女孩子，就可以不攻自破。”
盛初熠语调很轻，“楚斯年已经去联络她了，等我们晚宴结束，网上应该就可以看到澄清帖。”
可直到晚宴落幕，盛初熠打开微博，上面还是群魔乱舞的流言蜚语。
楚斯年风尘仆仆的出现，拿着手机的手指都在抖，“初熠，把你后面的通告都推了吧。”
他神情十分难看，“六六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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湾流G700在穗城机场起飞，盛初熠和时妩并排坐着，对面是一脸惨白的齐思雨和心事重重的楚斯年。
楚斯年来通知的时候，齐思雨就在旁边。
她请求盛初熠和时妩，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带上。
公务机里安静得只剩气流轰鸣，时妩和盛初熠十指交缠，眼眸微垂。
齐思雨今天和她聊的那些事情，对她的冲击很大。
更重要的是，盛陆离明显就是穗宁六公主，可她对自己隐瞒了这个事实。
她为什么不想让自己知道？
上一次和盛陆离见面的细节在脑中循环，时妩咬紧嘴唇，突然意识到盛初熠的掌心不似平常温暖，渗着一片潮湿的凉意。
那是他看着从小长大的妹妹，他应该也很害怕吧？
时妩无声地握紧他的手，盛初熠终于侧过头来，脸上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我没事。”
“六六……能撑下去。”
他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哄别人，还是哄自己。
度日如年中，飞机终于徐徐降落。
一行人马不停蹄赶到那不勒斯海医院，就看盛初熠的父母，盛老爷子和盛夫人，甚至是盛家的二爷和三爷，竟然全都在场。
他们也只比盛初熠快了一步。
无数金发的银发的黑发的权威教授在重症监护室进进出出，苏轻云靠在盛徵宋怀里，一双眼睛已经通红。
窗外的夜透出晨光熹微，重症监护室的红灯终于熄灭。
时妩看着为首的金发教授走出来，摘下脸上的口罩，他的神情写着抱歉，口中叽里咕噜吐着她听不懂的字眼。
苏轻云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盛徵宋的神情依旧平静，扶着苏轻云跟着护士去了旁边的空病房。
盛律宣走远了几步，抽出烟盒，火光闪烁间，他又烦躁地摁灭烟头。
盛御寒倒是冷静，扶住眼眶通红的盛老爷子和盛老夫人，“医生说，六六的身体，快支撑不住了。”
“别让她留下遗憾，进去看看她吧。”
盛老夫人一直看护盛陆离，也是最先发现她身体不行的。
即便盛陆离一直小心翼翼遮掩，可盛老夫人又不是什么粗枝大叶的人，每一回她假装没发现盛陆离吐血，背后都在悄悄抹眼泪。
她也知道这个孙女的命数快尽。
老一辈的人都信一些佛或者道，她这个孙女，刚出生的时候就不好，是有路过的得道高人给了她儿媳一张符，让小孙女撑过了这么多年。
可是最近半年里，那张好好保管在透明保护袋里的符纸快速变黑，只剩一角还能看见符纸原本的姜黄色。
如今，连最后那抹姜黄都要彻底被黑色吞噬了。
盛老爷子拍拍盛老夫人的手背，无声叹息。
两位老人家进重症监护室待了一会，抹了眼泪出来，盛律宣和盛御寒对视一眼，扶着看似镇静靠在墙边，其实已经走不动道的盛徵宋进去。
盛家的其他孙辈也陆陆续续到了，盛初熠的亲弟盛雾铭来得最晚，赤着眼睛直奔进病房。
盛陆离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盛二爷家的双胞胎女儿盛迩柠和盛潵潵出了病房，两人抿嘴哭得无声。
盛肆圻步伐沉重走过来，跟盛初熠和时妩低声打招呼，“大哥，大嫂。”
“六六有话想跟你们说。”
所有盛家人都退了出去，重症监护室的门被关上，只剩下盛初熠和时妩。
“哥哥，嫂嫂。”
冰冷的仪器发出滴滴声，盛陆离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
面上的氧气罩被她取下了，她努力朝盛初熠和时妩笑笑，声音虚弱得几不可闻，“你们来了。”
“哥哥，不要难过，我这条命本来就是和老天借来的，活了十八年，已经赚了。”
盛陆离看着眼睛红透的盛初熠，“你和嫂嫂好好过日子。”
“你会长命百岁，嫂嫂也会顺风顺水……我只是你们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啦。”
“把我的骨灰带到榕缘寺，埋在梨花树下，不用来看我，我在那里会过得很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盛初熠握紧她的手，语调哽咽得不像话，“哥哥只有你一个妹妹。”
“你走了……就没人再叫我阿兄了。”
盛陆离从小早熟懂事，叫盛肆圻和盛雾铭，都是一板一眼的堂哥，五哥，只对他亲亲热热的喊大哥，哥哥。
但盛陆离刚学会说话时，叫的第一个词，是阿兄。